宋怀泽咬牙,“且看他们下一步如何吧。”
看似是退了,实则他们不过是换个地方扎营,怕是很快又要再攻。
烽烟从地面升起,摇摇晃晃没入青云,宋玉昭伫立原地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对宋怀泽道,“兄长,我有事回去一趟。”
说罢便转头离开,走时还不忘将沈佑拉上。
“哎,你回哪去?”
她走得匆忙,并未回头。
沈佑迷迷糊糊跟着她在城中七拐八拐,见她面色严肃,一路上也不敢插话,等她在一个街道尽头停下脚步才茫然开口。
“这是要做什么?”
她没出声,蹲下身来用手敲了敲旁边的墙壁,又起身重新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城中一处不算热闹的角落,平日里被城中百姓堆些杂物,常年累月的风雨侵蚀让墙皮斑斑脱落,背阴的墙根下生了一些青苔,但由于最近一直未有雨雪的缘故,空气干燥,青苔已经枯死,牢牢扒在落满灰尘的墙壁上。
过了好半晌,沈佑见她看得认真,也忍不住和她一起大量,但实在是一无所获。
“大齐堪舆图看得怎么样了?”
“嗯?”
沈佑不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云阳地处西北,除了已经失守的虞安,往东北数十里便有一处关隘,西南又有即将赶来的梁州军,你若是赫那思,此刻会选择撤军吗?”
“自然不会,”沈佑一刻也没犹豫,“若我是赫那思,当然是先打过来再说,东北的关隘得知云阳战况,哪怕没有足够的兵力从侧方包抄羌军,也定是会向别处求援的,而且梁州军也要来增援了,再等下去岂不夜长梦多?”
“那若是你的目的不再此呢?或许你根本不想要区区一个云阳,而是想要云阳往南数千万里大齐疆土,你又该如何做?”
“这……”
这哪儿跟哪儿啊,沈佑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儿,宋玉昭居然也没催他,静静等着他开口。
“虽说他们这次来犯的兵力的确强盛,可也没到有把握从边关长驱直入南下的程度吧,我虽不懂行军打仗,也不了解军营里的事,可朝廷每年花那么多钱养兵马,咱们大齐的将士又不是吃素的。”
“不错,”宋玉昭满意点头,“所以需要有人和他里应外合,他才敢有把握在伤亡最低的情况下,一次攻下边关更多的城池。”
说了这么半天,沈佑仍是云里雾里,但有一点倒是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边关有羌人的内应?”
“这都听出来了,又进步了一点。”
宋玉昭十分敷衍地给了他一个勉强算是赞赏的眼神,而后目光又重新落到面前的那面墙上,像是在搜索这什么。
“所以校尉,我们眼下来这里要做什么?”
难道不应该将这些猜测告诉宋参将,然后再和他一起商量接下来的打算吗?将他这个对打仗简直一无所知的人带到这鸟不拉屎的角落里做什么?
就算是是嫌他没用要杀人灭口也不需要这么麻烦吧?
“想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
出个神的功夫,宋玉昭已经顺着墙面找了一遍,最后在墙角底下发现一个被重物压着的木板,正弯腰试着把它挪开。
沈佑闻声连忙上前帮忙。
板子上方堆了不少杂物,连街坊们储存在外的干柴也有不少都在这上头,两个人也破费了一番功夫才见到这木板底下的乾坤。
板子方一掀开,底下泠泠的水声便传上来,水面距地面有一两米,又处在背阴之地,低头便能感受到迎面扑上来的寒凉之气。
“这是什么?”
像井又不是井,底下的水像是流动的,看不清水质如何,但传上来的气味却是甘冽的。
沈佑一抬头,发现宋玉昭正盯着自己,脑中本能地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后退一步。
“校尉……”
“早些年边关大旱,不少城池都闹了灾荒,灾疫横行,偏云阳是数百里内灾情最轻的,你可知为何?”
沈佑摇头,这他哪能知道。
“因为彼时城中井水干涸后,百姓在云阳城外找到一处水源,以防周遭诸城难民哄抢,他们修了一道暗渠引水入城,而那处水源,就在十余里外。”
宋玉昭说着看了一眼天色,没再和他兜圈子。
“这里就是那道暗渠的主道,水源自此入城后,四通八达被引向城内各处,我怀疑赫那思就是通过这个方法和城中的内应联系,所以,我要你下去封了这条道。”
“我?”
“为什么是我?”沈佑抓抓头发,和羌人缠斗时就已经弄乱的头发显得愈发毛躁,“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会水?”
“你自己说的,阿兰轻生落水,是你救的她。”
沈佑将信将疑。
那时他似乎只说出手救了阿兰,也没说是他亲自下去救的吧?
“那么多将士,为何偏偏让我去?”
“不是说了吗?城中有细作,让你去当然是信得过你。”
“那不是还有宋参将,还有……”
“你到底去不去?”
沈佑看一眼底下黑漆漆的水面,再看一眼宋玉昭,再不敢多说一句,立刻甩了鞋开始解衣服。
“脱好了么?”
眼看着他解了战甲,伸手又摸上了中衣的带子,宋玉昭忍不住打断他。
“好了好了。”
他用力把中衣的衣带系得再紧些,免得一会儿被流水冲开,而后深吸一口气,心里仍是没底,弱弱叮嘱宋玉昭。
“一会儿若我上不来,还请宋校尉务必拉我一把,我还年轻,不想死在这里……”
宋玉昭将手中捡来的箩筐递给他,安排道,“不用封严,用这个堵到过水口就行。”
她说着又回过身找了一会儿,在地上摸到个麻绳,将一头递给沈佑,另一头找了个桩子绑上。
“我不会水,若是不行了就扯着绳子上来,或是叫我一声,我拉你上来也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