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耸立,云影深藏。
谢清背着刀来到后山山脚下。
谢府的后山因其陡峭险峻与神秘莫测,自古便在荀灵城一带声名远扬。面朝谢府的一侧山坡较为平缓,山腰以下草木茂盛,繁花摇曳,一年四季都生长着各种药草,是谢府采药学徒常去的地方。然而,山腰之上却被终年不散的云雾笼罩,远远望去,云烟如带,层层环绕,仿佛将那片山林隔绝于人世之外。传闻,曾有几位大胆之人尝试往上爬,想看看是否有没有什么更为稀奇的药草,却无一人归来,从此,便再无人敢涉足那片迷雾。
背朝谢府的另一侧,更是陡峭如削,怪石嶙峋。那一侧山崖深处,偶有黑影盘旋,远处看去似巨禽,鸣声低沉回荡,给人无尽的压迫感。
云雾层层如锁,连天光都难以窥见全貌,当地百姓因其险恶与神秘,称这座山为“锁云山”。它的神秘笼罩着整座荀灵城,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禁地。
天色渐晚,谢清拾级而上。
藏在暗处的夜行客隔着极远的距离看着她的身影隐入层层雾霭之中,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又等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谢清归来,思索片刻,悄然离去。
荀灵城西,殷亲王府。虽为临时府邸,但张既浦生活标准极高,其母妃又出身显赫,府中自然不缺银两。整座府邸修建得极尽奢华,青砖朱门,飞檐斗拱,处处雕梁画栋,就连院中假山流水都依照京城王府的规制布置,显得气派非常。
王府书房内,一名小厮正卑躬屈膝地站在书案前,小心翼翼地回报着消息:“王爷,琥珀流萤盏小的下午亲自送去了,可萧小姐她……”
他吞了吞口水,抬头偷觑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她说,‘这盏子倒是好东西,若有一只配套的盖子,用来盛宵夜剩饭正合适。只是,若王爷实在钱多无处花,不如送柄襄满宝石的刀。下一回碰到您的人在路上拦着我,我也好拿着它,削……’”
张既浦的眼神冷了几分,只能从愤愤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削什么?”
小厮咽了口唾沫,僵硬地答道:“削……削点水果。”
书房顿时一片死寂。殷亲王面色沉如水,手中的笔骤然停下,指节微微发白,眼底已泛起一抹森寒之意。小厮只觉背后一阵凉意,心里叫苦连天,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垂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只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女的果真把自己当个人物,若非萧靖和难以接近,她又是将军府独女……”张既浦正欲发作,房门便被敲响,来人的正是他的侍卫。
“禀报王爷,奴才见那谢清上了锁云山,进了山腰的迷雾,迟迟不见归来。”这侍卫便是那暗中观察之人。
“锁云山?”张既浦暗暗吃惊,这锁云山可曾让他吃了个大亏。
当初初到荀灵不过半月,他便听闻了这座山的威名。据说,这锁云山云雾缭绕,山腰以上便是凶险莫测的禁地,进去的人十有九不归。那时,萧府作为半个东道主设宴款待,席间气氛正浓,他与张既亭虽表面言笑晏晏,酒过三巡却开始暗中较劲。席上,他与张既亭相互攻击、各显本事,甚至明嘲暗讽着试图在萧承光面前争出个高低。
最后,二人酒意正酣,矛头直指当场比试,萧府众人虽极力相劝,却因忌惮亲王身份,不敢真的阻拦。二人争斗间,不知谁提议去锁云山一分高下,当时的张既浦虽满口狂言,却并未真醉,他知晓锁云山的危险,心中有数,断不敢亲自涉险。于是他提议,让各自最得力的侍卫上山入迷雾,以胜负定高下。
然而,这场比试却让他痛失爱将。他本以为,之前当地的人上山的都是专司采草药的农民,是因为武艺不够高强才遇险,而自己的男卫聪明果敢,武艺更是超群,自然可以替自己在将军府面前挣个大面子。于是,他派出的人毫不犹豫地进入迷雾,可至今再无音讯。而张既亭则暗中吩咐自己的侍卫假意进入迷雾,却在外围藏身,避险后再佯装认输归来。这一计虽损失些颜面,却巧妙地保全了性命。
张既浦稍作思索,原本的火气却更上一层,他怒拍书案:“那你回来干什么?还不盯紧锁云山?活要见人,死你也别回来了!”
看到小侍卫灰溜溜地连连称是离开书房,张既浦躺到椅背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