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拿热水给先生敷一下。”清水莲去浴室用热水打湿新毛巾给戴梵敷手,敷完涂上护手霜帮他按摩,“其他地方痛吗,等一下要按摩腿防止肌肉萎缩。”
戴梵的手被清水莲捧在手心里,刚哭完鼻尖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眼泪。
“身上的衣服好脏,换一套被子再按腿。”
清水莲急着把他安顿好都忘记给他换睡衣了,他们刚刚在地上坐了半天,灰尘什么的都黏在衣服上。
“我现在去换。”清水莲拿完睡衣从更衣室出来就看见戴梵几乎全身赤裸地坐在干净的被子上,上半身哪怕坚持锻炼也还是很瘦,腰部平坦,手臂上的软肉一捏一个印子。双腿像是早春新发的桃树枝,脆弱纤细到一只手就能握住摆成任何想要的姿势。
清水莲在套睡裤前帮忙按摩了一次腿促进残肢的血液循环,让肌肉不至于萎缩太多,保持住纤细但是和普通人没太大差别的状态。
捏到脚底板的时候戴梵感觉有点痒,下意识露出笑容然后发现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幻肢痛,他的腿本身没有任何感觉都是神经在欺骗他。
他的腿就和闭上其中一只眼睛一样,虚无、没有存在感,一点温度与知觉也没有。
“停下。”戴梵握住清水莲的手,“我睡着了你再按吧。”他不想再发疯了,现在的腿变成他的逆鳞,无法接受任何自己与旁人有差别的地方。
他应该接受的,已经过了两年了,他应该接受的。
看心理医生,按时复查,听医生的话,然后把病房里一切能触碰到的东西摔个粉碎,包括他自己。
戴梵倒在地上看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旁边是打翻的水杯,水弄湿地毯和他的袖子。主卧里铺了一层软垫,所以他没有受伤。
清水莲从隔壁房间赶过来把倒在地上的戴梵抱在怀里,帮他换了一件新上衣后陪戴梵一起睡觉。
“我不要你和我一起睡。”
“嗯嗯,我想和先生一起睡,我离不开先生。”清水莲吻在戴梵的眼角,平缓自己听见声音时的惊恐。他说给戴梵听,也说给自己听。
戴梵现在的心跳比上一个世界规律一点,性格也更容易被这个世界的经历影响。置身事外的神明一下子被拉入凡间,宛如天真的羔羊无法面对除了草原之外的地方,只需要一个捕兽夹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牢牢抓住。
“是你想和我一起睡的。”戴梵回抱住清水莲,往中间挤,“过去一点。”他不想靠近床边了,他要睡中间。
“好。”
……
……
宴会现场,李琳兴奋又悲伤地牵着自己亲生儿子的手,和他一起坐在后台,仔细叮嘱等一下的流程,视线却一直在打量他的手。
手是人的第二张脸,对李琳来说她做了一辈子的贵妇,从来都是靠手来衡量一个人的。
那是一双有厚茧、粗糙的手,哪怕后期再用心养护也无法恢复成原来样子。这是他亲儿子的手,李琳又开始抹眼泪,“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放心,妈妈一定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
真少爷在一周前被养母带到戴家认亲,养母没有其他要求,拿到三百万就立刻扔下这个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看,只有血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纽带,我们相似的基因就是我们之间的羁绊,这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超越爱的存在。”李琳拉住真少爷想追上去的身体,把他牢牢困在自己的掌心,让他成为自己身边还没贬值的奢侈品。
“要上场了,赶紧把眼泪擦掉。”戴弈推门进来,脸上和李琳一样充满喜悦,“今天可是大日子。”
“对,对,我们快走吧。”真少爷夹在他们两个的中间一起上台。
主持人看了眼流程,语速加快,背景音变得高昂激动,宾客们半举起双手打算在切下蛋糕的那一刻开始鼓掌。
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
主持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们拿起刀刚准备切,大门咚的一声打开。
“妈妈,弟弟找回来这种大事怎么不等我到场再开始。”戴梵穿着黑西装坐在轮椅上,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让清水莲把礼物放到惊呆的管家手上。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讲话了,我出现在这里你们很意外吗。”
戴父最先反应过来,掐了掐妻子的手臂,笑着走下台迎接,“怎么会,我们以为你不会来所以才没等你的。你是哥哥,你能来你弟弟一定很高兴,对吧,戴宵。”
戴梵和戴父同时看向真少爷,眼神一个戏谑一个虚假。
真像啊。
一身白西装的徐宵还没适应自己的新名字,过了两秒才点头当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