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起子,公公还在,在郏县一户员外家给人当下人。
那家人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善人,经常在街上施粥行善,对府里下人多有照料,逢年过节,该给的奖赏更是只多不少。
公公为人忠厚,做事妥当,深得员外信任,得到的奖赏也更丰厚。
是以那时程家在安良村根本吃穿不愁,富裕到令村人眼馋艳羡。
但无奈家里有个不争气的程青,程青十来岁还在村里学堂读书的时候,心志不坚给学子们劝诱,第一次上了赌桌,之后彻底沦陷,就此沾上赌瘾。
学是没心思上了,成日里烂在赌桌上。
公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到头来还是没劝动,索性给他娶了妻,打算让他在家务农耕田,定定心。
但娶来的夫人很快就看透了程青的本质,狠心抛下刚出生的儿子,逃跑了。
于禾原是外村的,到了婚嫁年龄,听媒婆介绍说程家怎么怎么好,家里多么多么有钱,一时心动,就急不可耐地嫁了过来。
嫁进来后,才发现程青简直烂人一个,但无奈已经有孕,就绝了离开的心思。
谁知程青越玩越大,赚来的家底远不抵他赌的速度,本来还算殷实的家底很快被他给败了个一干二净,就这样外头还欠着一屁股赌债还不上。
公公眼看着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就要赔给别人,气得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人直接给气死了。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江月蛾想死的心都有,好在这时候员外差人上门,给送来些钱,说是聊表宽慰。
江月蛾感念万分,含泪收下那些钱,可仍旧不够偿还巨额的赌债,实在没了办法,就把主意打到了年仅十六的女儿身上,最终靠卖女儿还上了钱。
嫁过来这许多年,于禾不只一次见过那钱袋子,知晓里头有钱。
那前她还让程青去江月蛾家寻这钱袋子,谁知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却不想就跟这里放着呢!
于禾攥紧空荡荡的钱袋,阴狠发笑,出门后抓了还在赌酒的程青就往外走。
程青玩得正上头,自是满腔不乐意,推搡开她的手,嘴里骂骂咧咧,“臭婆娘!你敢动老子!”
席面上,彼此都认识,程青不想跟他们一群人面前掉了面子,说什么都不肯跟于禾离开。
抱手摆出一副凶恶的模样,大有她再敢动一下,就动手打她的意思。
周围人看好戏的目光落在于禾身上,跟冷箭似的,她心凉至极,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窝囊废!
但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眼看程青执意不肯走,她先低了头,弯腰凑到他耳边,“老婆子的钱袋找到了。”
程青起先一脸燥怒,听了这话,立刻两眼发亮,不需人催,飞快站起身,跟于禾一道离了席。
.
谢梓清踩过遍地枯枝,程米的脸映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先且不提任务,有这几日的了解,他是打心眼里可怜这孩子,又心疼,奈何程米根本不让自己亲近。
千头万绪从林子里走出,往自家小院走的时候,远远就看一行人气势汹汹,先他一步,进入小院。
院外的人齐齐看呆了,站起身跟随这些人的脚步朝里张望,议论纷纷。
院内的人闻声看来,面浮疑惑,一时间就连在厨房里做饭的刘大娘都将手给擦擦,来到门口探看。
一行来了有四个人,打头的男子容颜衰老,花白须子,不过精神矍铄,目光炯炯,竟看不出半丝老态。
他们穿过院子,径直走到灵堂前,一字排开站在周燕如身后,声势汹汹,来者不善。
望了眼那口厚重的棺木,男人深深阖眼,眼周颤抖不休的皱褶似在诉说悲切。
“李周氏。”他沉声道出这三个字,院里本还在交谈的人顿时止声,吹奏哀乐的人也跟着停下手里动作,一头雾水观望情况。
闻声,周燕如脖颈僵了瞬,保持跪姿,慢腾回头,眼底红丝爬满,“……大姑夫,您来了。”
她撑起身,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下,“您专程过来看您的侄儿吗?英哥泉下有知,知道他姑丈不辞辛苦来看他,肯定也会高兴的。”
蒋乐川摇摇头,神情冷淡疏离,“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周燕如笑容微僵,话声慌促了些,“李家村离这里百十里地,你们赶了这许久的路,肯定累了吧,我招呼人给你们做点吃食……”她转过下巴,冲向厨房,张嘴要喊人。
蒋乐川神色转厉,先她之前开口,“二弟娶了你后早早就走了,家里念在你辛苦多年,不与你计较。可眼下侄子也没了,李家最后一个独苗就这么折在了你的手上!”
字字句句就像把刀往周燕如心坎里戳钻,她脸色唰地惨白,惊慌无措,躲闪着他锋利的目光,“不、不……别这么说,求您别说这种话……”
“是你照顾不周,是你害得李家绝后,你的罪不容宽恕!”蒋乐川如刀如剑,逼近周燕如,气势凌然。
“李家的大家长让我来告诉你,不论生前死后李周氏都不允入李氏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