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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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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三年一月时,我第一次来到什蒲,三月时离开。现在是二零二五年,当我写下我在什蒲这两个月的故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

人生本就是一场经历,一场体验,我看似好像在什蒲荒废了一段光阴,但两年过去了,我偏偏对这两个月的时间记忆犹新,甚至想得起每一天我都是怎么过的,每一件事的前因后果,与每一个人的相识始末。

有一次,我和妈妈聊天时说起过这个话题,我和她讲我在什蒲经历的和听到的故事,我问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对这些事情记得这样清晰?

好奇怪,我好像早已经忘了我大学时同班同学的名字了,可我们一同度过了四年,我也很难回忆起我上一份工作坐在我斜对角工位那位每天早上都要吃麦多馅饼的男同事是哪里人了,哎?好像不仅忘了他是哪里人,连他的英文名我也模糊了。

我好像后来一直悄悄给他备注麦多。

可是明明,明明我们也在一个部门共事了很久。

妈妈笑我,她用过来人的语气对我说:“那是因为你根本没用心。”

那段时间你实实在在地经历了,那段路你的确和一些人同行了,但碍于你可能太匆忙,或是太紧张,又或是你只往前看,从不看两边,总之,你没有在这段时间和关系里用心,然后很容易就忘了呗。

妈妈问我:“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上幼儿园大班的老师姓什么?”

我说我当然记得,姓谢,谢老师。

因为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很不爱讲话,没有小朋友和我玩,我其实很想和大家在一起,但我不敢,我不敢主动走到人堆里去,所以显得在班里像个受气包,每次有集体活动,我都要谢老师拉着我,没人和我组队,就谢老师陪我组,谢老师陪我玩。

过去太多年了,我没有留下谢老师的联系方式,但我仍能清楚记起谢老师长什么样子,我记得她比其他老师年级都要大,记得她头发里总夹白,记得她手上永远有老式护手霜的脂粉味。

我用心记住了她。

我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妈妈的腿。

爸爸给我端来一碗切好的水果,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说都可以啊。

“那给你做炒蟹,我去买蟹。”

妈妈一边帮我捋头发,一边数落穿衣服准备出门的老爸:“乔睿每次回来你都做炒蟹,你问过乔睿真爱吃你炒的蟹吗?”

我在笑。

我说,其实还挺爱吃的,只要不是肉馅做的菜都可以,我都爱吃。哦对了,我还想喝妈妈做的沙白汤。

妈妈则冲爸爸喊:“听见了没?沙白汤。”

爸爸说,好,知道了,马上回来。

“那个谢老师,我前几天还见到了,年纪大了,身体还行,”妈妈拨了拨我的衣领,“我说你过节放假回来了,谢老师说,你要是有空,让你去她家玩......哎你这到底是纹了个什么图案?不疼么?”

妈妈轻轻按了按我的肩膀,那处小小的纹身。

我说那是个简笔画,山和海,象征自由,是我大学毕业那年纹上去的,瞒着你,偷偷的。这么多年,早就好了,早就不疼了。

“象征自由......我到底是碍着你什么了?我管你严一点还管出错了,我要不是从小管着你,你能有今天?”妈妈轻嗤一声,帮我把衣领往上拽了拽:“而且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看见了。”

我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看见的?

妈妈说:“就是你刚毕业,刚开始工作,我去上海找你那次,住在你那出租屋里,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看到的呀。我还给你在网上买了维生素邮过去,你忘了吗?”

我转过头看着妈妈。

维生素我的确是记得,我当时只以为妈妈的是觉得我工作辛苦,让我吃点补剂。

“我在网上查的,纹身后的注意事项,有专家说要多补充维生素,提高免疫力,不然难痊愈。”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妈妈说:“我才不和你说,多说几句话你就烦,我干嘛招你讨厌。”

哦,那专家还讲了,刚纹身不能吃海鲜,我看你也没忌口,晚上还带我去南京路吃了日料。

妈妈轻笑着问我:“那顿饭很贵吧?”

我也笑。

我说这什么骗人的专家。

而且,你还记得我请你吃了日料?

“当然记得,”妈妈说,“点菜的时候我就在心算,那顿饭怕是要花你半个月的实习工资。”

我说,那你是不是没吃饱?

妈妈耸耸肩:“那么贵的东西,还要吃到饱啊?你请我去吃,我就很高兴了,我回来还和你爸炫耀呢,六十八块钱两片的三文鱼你吃过没?我可吃过了,是我女儿请我吃的。”

说真的,我都已经忘了那餐点过三文鱼了。

我问妈妈,这话你怎么不当着我面说呢?

妈妈又开始装傻,说,什么话?夸你的话啊?我才不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是怕你太骄傲了。

我又要开始胡搅蛮缠了。

不论其他的母女是如何相处的,至少对我而言,虽然我和妈妈的相处模式早已经定下,虽然我知道她就是很难主动来夸奖我,我们之间就是很难坦诚相交的,但我一定要逼着她,也逼着自己做出改变。

我说妈妈妈妈,你可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呀。

妈妈当即把我的脑袋推远,利落地站起身,仿佛会被我肉麻的话烫到似的。

我笑得更加欢畅了。

我说妈妈妈妈,我特别爱你。

妈妈这下连客厅都待不下去了,擦擦手往厨房走,还问我:“除了汤,还想吃什么?自己在外面不会做饭,让你好好学你也不学,最会做饭至少饿不死自己啊。”

我说,本来也饿不死。

你不知道,你女儿现在朋友可多了呢,时不时就有人给我邮寄吃的,冰箱就从来没空过。

妈妈扔了一把青菜给我,说,反正吹牛不要钱,你就练你的肺活量去吧。

我摊手:“真的呀!你看你,还不信。”

真的。

我可以一点都没说谎。

自从我从什蒲离开以后,我总是收到来自什蒲的快递。

就比如佳佳,她常会给我邮寄些她自创的新品,有时是饼干,有时是面包。

饼干还好保存,面包容易坏,佳佳会真空好再寄过来,我有时打开包裹看见的是一个又一个真空袋,里面的面包被吸走空气变得干瘪,卖相实在不佳,佳佳说,没关系,口感可能是顾不上了,味道应该没变,主要是新品,让我尝尝新鲜。

我说,这看上去也不新鲜了。

佳佳便很苦恼:“哎呦那可怎么办!小乔姐,自从你走了,都没人帮我试吃了,庾璎姐不吃新品,她这么多年就只吃那几样,李安燕胃口好,但是她走了,庾晖哥也不常回来......我也不能给我爸我妈吃,他们吃也没用,反正我做成什么样子他们也只会夸好吃,夸我厉害,哎呀烦死了。”

我很想当即把通话录音下来,发给妈妈听听——你看看人家!

但我知道,妈妈肯定装听不见。

我问佳佳,李安燕走了?是去哪里了?

佳佳说:“哦,刘婆去世了以后,李安燕就和她妈妈离开什蒲了,哎是去哪了来着......忘了,我这记性,反正是去外地了,好像是找了个培训机构,说要复习一年,自己参加高考。”

我说怪不得,我好久没看见李安燕发朋友圈了。

以前一天八百条朋友圈,我这个不玩游戏的人都快记住那几个二次元男人的脸了。

佳佳笑:“她说她要断情绝爱一年。她妈妈原本是想给她办转学,但是李安燕还是不想去学校,干脆就找了培训机构。这样也挺好,她聪明,当初跟同学们赌气归赌气,学习倒是都没丢,说捡起来就捡起来了,自学也行的。”

“而且,她还小,见的人见的事都太少。”

“这世界就是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我们暂时改变不了,但总有一天,会改变的吧?在那之前,我们总要往好地方看,往好地方走。”

我问,她和她妈妈还是老样子?还是那样,每日刀枪剑戟冒火星?

佳佳说:“差不多吧,不过也好些了,夏天的时候,刘婆去世了,可能是家里少了一个人,所以这娘俩稍微亲近点了。”

刘婆是二零二三年的夏天去世的。

刘婆白礼上的所有纸扎,都是李安燕的妈妈,也就是刘婆的女儿亲手做的,刘婆自己检查过,说是手艺不行,但也还凑合,主要是自己女儿做的,不是豆腐渣工程,她比较安心。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刘婆女儿听了便生气,说你快闭嘴吧。

刘婆又笑,说快了,我可真是马上就要闭嘴了。

惹得刘婆女儿不在病房呆了,扭头便走。

有人对刘婆说,你别看你闺女平时冷言冷语,她对你很好,久病床前无孝子,多少儿女做不到侍候床前,她呀,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养她小,她养你老,你对她的好如今换来了回报,父母与儿女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刘婆说是呀,就是这么回事,但我还是心亏。

我没有养她小,她小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她遭的那几年罪,我这辈子弥补不上。

我走了,我们俩的缘分就了了,她和燕子有她们的母女情分,我就盼着,她们不要像我们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刘婆女儿刚好打完水回来,悄悄往旁边扭过脸,使劲眨了眨眼。

刘婆对女儿说,还有个事儿,我得趁我还在,跟你说明白喽,别等我走了,你自个儿瞎琢磨,当初你把燕子抱回来,我给她推算,说只能看到她十八岁,那事儿你还记得么?

刘婆女儿把暖壶放回去,脸上不耐,说你可不要再讲了,燕子心脏病早就好了。

刘婆笑说是呀,我就是跟你解释一下,怕你以后见燕子遇到个什么沟沟坎坎的,你又烦心。燕子的命,我确实只能看到十八岁,因为我马上就要蹬腿儿了,以后当然就看不着了。

刘婆女儿把刘婆扶起来抿点水,说,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

刘婆说,放心吧,燕子什么关都能过去,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在天上保佑你们,哪路神仙给你和燕子使绊子,看我不掀了他们香烛。

我是当妈的,当妈的可什么都不怕。

......

刘婆走的时候,镇上很多人都来送。

刘婆不是什蒲本地人,她逃离至此,来的时候孤身一人,走的时候倒是热热闹闹。

用李安燕的话说就是,她当了一辈子老好人了,谁家的事她都要帮帮忙。总要让老天看看,这世上是好人有好报的吧?

一个人,不论她被驱赶到哪,逃到哪,只要她还想好好活着,就一定可以活下去的吧?

刘婆女儿帮刘婆擦脸,擦手,擦脚,穿衣服。

刘婆弥留之际,迷迷糊糊喊的是,妈妈。

她说她看见了妈妈,来接她了。

刘婆女儿跪在床前磕头。

李安燕倔得很,仍然不肯让人瞧见她哭,总是仰着脸,最后实在忍不住,把脸埋在妈妈后背。

-

佳佳向我讲完那场景,我们同时沉默了。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之事,可没几个人能说自己看透了,接受了,往往都是劝别人容易,劝自己难,佳佳在电话那边友情提醒我,请暂停幻想自己或自己的亲人离世。

我和佳佳又同时笑起来。

“小乔姐你人那么好,你也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佳佳说,“我们都长命百岁。”

我问佳佳,最近面包店生意怎么样?

佳佳说,还行,老样子,不过最近她打算把家里那个老店面也重新装修一下,然后让爸妈彻底放手,直接退休,该出去旅游出去旅游,该歇着就歇着,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一身力气,而且第一家店开得顺利,好像就有自信心了,能开起第二家,第三家。

“他们现在就不在家,出去旅游了。之前园子姐回来,我们一起吃了饭聊了天,她帮我介绍了不错的旅行社,是她朋友开的,然后我就直接帮我爸妈打包行李,直接送走,我妈总说她想去海边,说了多少年了都,可别再拖了。”

我说园子回去了啊?

好可惜,没见到她。

佳佳说是呀。

“园子姐现在可漂亮了,走大街上我都认不出来了,园子姐说我们是太多年没见了,但我觉得她做医美的,肯定自己也做了什么项目,我说我也想做,庾璎姐说我没找到重点,明明就是钱养人。”

园子如今事业做得很好,早就不再是为了赚钱,春节也不舍得回家,穿着棉捂子站在冷风大雪里卖货的小姑娘了。

她告诉庾璎,她现在其实一点也不比那时轻松,人要是想过好日子,怎么都是要吃苦的,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吃的很多苦现在想想其实都没必要,她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却依然单身。

“起码男人的苦,我是不想再吃了。”

佳佳还是对爱情存在浪漫希冀的,她不认同园子这句话,她觉得有人陪就比没人陪要好,所谓享受孤独大概是种很高的境界,她现在达不到。

园子朝佳佳眨眨眼,说,单身,也不一定会孤独,哎呀,怎么跟你说呢......

庾璎和园子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然后又一起偷着乐,佳佳问你们乐什么呢?庾璎不肯说,只说佳佳你少喝点,吃点菜,今晚这瓶酒你自己喝了一半,一个小姑娘,怎么是个酒蒙子呢?

佳佳说:“服了,庾璎姐总把我当小孩,不就男人那点事,我也眼看着快三十岁了啊!有什么不能跟我聊的。”

我其实和庾璎一样,也总把佳佳当小孩,她慢性子,看上去好像从不因任何事情暴躁焦虑,虽然聊天时时不时会爆出几句金句,但多数时候她好像总游离于话题之外,总在走神,这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总把她当妹妹看。

妹妹是需要照顾的,妹妹是需要被保护的,但佳佳说:“我用了好多年,终于向我爸妈证明我有能力,我不笨,不靠他们,我也能把店开起来,也能好好生活,现在又要向你们证明了......”

我说那倒也不是。

不是说你笨,只是,被人宠着是福气,你看,你爸爸妈妈,你的朋友们,都很宠着你,都很照顾你......

佳佳说:“可我不需要这样啊!”

而且也不想这样。

被宠爱确实还不错,但,被崇拜,被夸奖,被肯定,这些感受更让人踏实。

“小乔姐,你什么时候回来什蒲呢?明年春天好不好?我答应你要带你去溶洞,溶洞景区今年冬天要重修,据说明年春天就能重新接待客人了。我给你当导游啊。”

我说好啊。

佳佳嘿嘿笑了两声:“小乔姐,我还想问你呢,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我说哪有这么快?

刚结束一段多年的感情,我大概需要很长时间来清空自己,而且最近有点忙,刚入职一家新公司,对城市和业务都要适应,暂时腾不出手来谈恋爱。

“哦,好吧,”佳佳说,“小乔姐,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和之前的那位都谈那么久了,又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你会不会觉得分手了很遗憾?”

我说当然了。

我当然会觉得遗憾了。

我是个吝啬的人,我不仅会觉得遗憾,我甚至会痛心,痛心那些时间被付出了,却没有修成正果。

我做不到绝对洒脱,做不到完全不在意沉没成本,可我也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在离开什蒲之前,我和梁栋见过一面。

就在我和梁栋妈坐着说过话的奶茶店。

梁栋显然意外,他了解我,知道我不是会主动的人,但其实,我约他出来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把他家的钥匙还给他。以及,我总觉得,我们需要一个正式的、体面的结束。

我尽可能细致坦诚地向梁栋描述了我这两个月的心理历程。

梁栋一直很安静地在听,他一反平时激进的态度,没有打断我,我就知道,在我们分开的时间里,他也有过思考。

我对梁栋说,我们千万不要记恨彼此,我仍记得你的好,我记得你的自信与明亮,细心与责任感,那曾是你最令我着迷的地方,同样的,你也会记得我的好处,我们即便分开,也依然会祝福对方。

梁栋垂着眼,并不看我。

他在沉默很久之后,抬起头问我:“乔睿,我同意分手,但我就是想知道,我们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就会走到今天呢?”

我说没有。

真的没有。

梁栋没有犯什么错,他也绝对不是一个坏人,至于我们分开的原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也复杂得浑浊不清,好像一杯加了太多调味料的酒,早就品不出本味。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根本来,大概是我们从合适,变得不合适了。

我其实和佳佳一样,是个对爱情有幻想的人,我曾希望此生能遇到一个完全合拍的灵魂伴侣。

我原本以为梁栋就是那个伴侣。

但我忽略了时间对人的修剪与打磨。

就像我曾经觉得梁栋的强势对我来说十分受用,彼时的我很享受他对我的工作和生活事无巨细的安排、照顾,但曾经的甜蜜如今变成了烦恼。

我记得在我和梁栋刚来到什蒲的时候,我有问过我自己,这些年我变了吗?

胆小,纠结,优柔寡断,自卑,讨好......这些东西其实一直存在在我身上,我直至今天也无法说自己依然脱胎换骨,但是,梁栋,我确实有一些改变,最明显的大概是,我的大肚花瓶属性已经削减很多。

改变来源于成长。

你是。

我也是。

梁栋这时向后靠在椅背上,笑了声,他并不认同:“照你这么说,人有点变化就得切割关系,恋爱的要分手,结婚的要离婚。乔睿,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全合适的两个人,今天合适,明天可能就不合适了,今天你看一个人顺眼,明天就不顺眼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没错,我也想过的。

或许我以前一直在误区之中,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像拼图一样完全契合的灵魂,那终究只是文学影视作品的浪漫创作,两个人要共走一生,需要包容与体谅,甚至还需要为了对方改变,但是梁栋,有些东西可改,有些不可。

当我们爱一个人,当我们想构筑一段长久的关系,前提是,我们得是我们自己。

梁栋静静看着我。

长久的无言过后,他忽然笑起来,这次不再有负面的情绪,他看着我,说:“乔睿,你确实是变了,你变得很会抓重点,你把我的话都堵的严严实实了,我原本想说,如果我愿意为你改变呢?如果我愿意以后都听你的,唯你是从呢?”

我也看着他。

“那样的话,我就不是我了。你就会更反感我,对吧?”

不待我再开口,梁栋就已经站了起来。

我也站了起来。

他问我:“什么时候走?”

我说,就这几天。

“好,那我不等你了,我明早的机票,公司那边事情太多,我已经拖了太久了,”梁栋朝我伸出手,就像是我们刚认识,第一次见面那样,“好好的,乔睿,祝你......”

“祝我事业有成,前程似锦,”我回握了下梁栋的手,对他笑笑,“也祝你大展宏图,鹏程万里。”

-

佳佳好像叹了口气。

我说,你怎么啦?

佳佳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可惜。

“你们明明都已经是谈婚论嫁了,结果就......”

结果就什么都没了。

我说怎么会?也不是什么都没了呀,我说过了,我和梁栋不再是恋人,但我们也不是敌人,况且,我还通过他认识了他妈妈,梁栋的妈妈,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佳佳问,你和他妈妈还有联系?你们都分手了,还有联系?

好像不大好吧......

其实是的,我也觉得不合适,所以在我离开什蒲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和梁栋妈都没有任何交流,直到五一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朋友圈,是他们镇上舞蹈队的参赛演出照片及视频,我在视频里找到梁栋妈,她仍是“绿叶”的位置,扇子打得利索,向后下腰,动作优雅。

我常常无法把跳舞时的她和厨房里穿着小马甲,带着滑稽浴帽做菜的她联系到一起。

她带浴帽做菜,是因为不想把油烟味沾到头发上。

如果可以选,没有人喜欢油烟。

我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梁栋妈就来私聊我了。

她问我近况,现在在哪里,工作落实了吗,身体怎么样,心情如何。

我也一一回答。

我还说,阿姨,你给我绣的枕头,我带到公司去了,中午午休我会趴着睡一会,那枕头可帮了我大忙。

梁栋妈说,能用上就好,我还担心你以后不会搭理我了,你和梁栋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处我们的。

说着说着,她忽然给我发来一条语音,语气激动:“对了小乔,我给你看看这个!”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

我一眼认出,那是梁栋家的客厅,餐桌上方的墙壁,原本挂着那副“静水流深”的毛笔字,现在换了,换成了十字绣。

......不对,不是十字绣。

“是钻石画!哈哈!我最近迷上这个了,跟十字绣差不多,可好玩了,可解压了,”梁栋妈说,“我把他那副破字儿挂卧室去了,我们说好了,以后客厅轮着挂,一人一个月,这样公平,我这钻石画不比他那字儿漂亮多了?”

我说是呀,特别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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