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平淡的话语之下掩藏了无数辛酸。
其中最本质的理由就是郁珏没钱，也不想从裴家拿一分钱，且急需免费的教育资源。
第二就是他的本科不仅是天坑专业，而且没有好好学。
系统打着了解学生基本情况的名号，黑进了教务系统，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郁珏的绩点。
沉默了一下，安慰道：“没事，丈育也有学习的权利。”
郁珏真想手刃了它。
一声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对话。
管家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先生和太太回来了，请下楼用餐。”
待郁珏走到长桌前，熟人都在。
裴天南坐在右侧靠前的位置，姿态优雅，长而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先前见过的裴家父母则端坐主位，见他来了，裴父点头示意，裴母则是笑着招呼：“小珏，快坐。”
兴许是有长辈在场的缘故，裴天南就像是转了性，垂了眼专心用餐，眉目沉静。
就着他那副无可挑剔的皮囊，就算郁珏满心厌恶，瞧着这一幕也不得不承认有点顺眼。
裴家显然没有寝不言食不语的习惯。
半途，裴父突然放下筷子，轻咳一声：“除了明烛，人难得能聚那么齐。”
郁珏不语。
他以为裴父要象征性地关怀家人，然而接下来开的是例会。
裴母率先起了头：“在学校里有遇到什么难题吗？”
裴天南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拭了拭嘴，道：“没什么，之前在修改投稿的一篇CCF-A类会议论文的格式，现在已经解决了。”
郁珏：“活着。”
“那么，近来都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裴天南：“尚可，和团队一起开发的作品获得了ACM会议奖项，正在准备相关事宜。”
郁珏：“活着。”
“你们也都大三了，也该为今后做盘算了。”裴父接过话茬，双手交叉于桌前，说道，“天南、小珏，你们有什么职业规划？”
裴天南的回复依旧很正常且进取，契合他顶尖学府计算机学子的身份。
两人纷纷看向郁珏。
裴天南的视线也若有若无地投了过来。
郁珏微微一笑：“我要做史学界的沧海遗珠。”
“......”
沉默，一阵沉默。
裴父叫来做饭的帮佣：“中午食用的菌菇还有吗？检查一下品种和产地。”
裴母拿起电话：“食物中毒不可小觑，保险起见，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
郁珏全程保持微笑，直到餐桌花瓶旁摆放的智能家居毫无预兆地口吐人言。
“您好，主人，为您实时播报最新时事新闻。”
“选文摘自《南风窗》——‘全球文科倒闭潮，来了’，此文引述了哈佛大学的新闻，称哈佛本科生学院今年取消了至少三十门课程，涉及二十多个系。这些大多是文科专业。而在全美乃至全球范围内，文科专业的衰退也称得上是迎来了‘倒闭潮’.......”
过分应景，无人喊停。
抑扬顿挫的机械音中，郁珏站起身。
他微垂着头，过长的黑发遮挡了神色，而语调则堪称温和：“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重新回到座位上，时间才过去了一小会儿。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首先打破僵局的并非即兴COS思考者的裴父裴母。
裴天南的目光落到了郁珏的面容上，后者刚洗了把脸，带着水珠的碎发撩到了耳后，眼睫轻颤扫过瓷白的肌肤，偶然抬起，显出那双剔透而色浅的茶色瞳孔。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破天荒地开口：“我记得你是建筑工程学院土木工程专业的？”
郁珏略有愕然，随即点头称是。
“学院连带着专业，”系统委婉道，“他看起来就差没直接报出身份证号。”
郁珏按了按眉心，笃定地说：“裴天南是我校风云人物，年年上公众号充当排面的那种。如果我们碰过面，我应该会记忆深刻，可我没有见过他的印象。”
他回忆着，忽然有点不确定了，以自己就读期间日日早出晚归的操作，无暇他顾也是极为正常的。
土木工程的威力，基本上让事情尘埃落定。
裴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郁珏的神情，安抚道：“小珏喜欢什么就学什么，怎样都可以，妈妈相信你的能力。”
裴父也恍然回过神，嗓门洪亮：“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只是没想到我们一家子的理工商中还能出一个坚定的史学爱好者，略微有点惊异。”
两人平日忙得脚不沾地，能回来一趟已经实属难得，吃完饭又转而出门，临别前特地留下嘱咐，要兄弟二人好好培养感情。
0个人在意。
否则为什么无人针对下午的误会做出道歉？
不仅如此，郁珏还存了心思恶心裴天南一把，上楼前有意回头看向他，眉眼温和地浅浅笑道：“哥，晚安。”
果不其然，裴天南身形一僵，好像这简单的一个字对他而言是什么教人难以置信的话语。
他立于高一级的阶梯，略显冷淡地别过眼：“嗯。”
郁珏越过裴天南拾级而上，身形很快隐没在了与楼梯口相接的长廊，自然也就错过了随后那声姗姗来迟的、勉为其难的“晚安”。
声音悦耳清润，却放得极低，仿佛担心惊扰了什么。
同样也未能看到裴天南无声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
对于考研准备的开始时间，向来是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