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们闲聊时,台上的讲话已经结束,人潮重新沸腾起来,敲响的鼓声愈发激烈紧促,最终,四名壮汉将一架轮椅搬上了戏台。轮椅上的老人年纪已经十分大了,身上还插着鼻饲和尿袋,如同一具枯骨般瘫坐在轮椅上,脑袋无力地朝后方歪倒,明显是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下面有几名男女奋力挤到台前,焦急等待着。
“糟糕了。”我心里顿时一紧,不知这医生要对台上的老人施展什么邪术,但也只能远远观望,无法靠近半分。这时我听见身后传出一声清晰的冷笑,叶潾嘴里叼着红刀,将自己掌心往上面狠狠一划,金色血液顿时沿着手臂淋漓下来。但她似乎没有半分痛觉,看都不看掌心的伤口一眼,只是以手掩口,脸上仅露出杀气四溢的双眼,目光锐利地直射戏台方向,身体呈半蹲状蓄势待发,整个人犹如一张绷紧的弓弦。
我整个人都被这种无声的交锋镇住半晌,好半天才小心问道:“你有发现了?”
叶潾从衔着刀刃的齿间冷冷吐出几个字:“果然有问题。他看见我了。”
我忙举起手机往台上照去,屏幕中的影像果然出现了些许变化:不仅对焦开始频频失灵,取景框中的景象也不时浮动着噪点与光斑,而作为画面主体的那名村医,他的轮廓则开始了奇异的扭曲,时而呈现出一副透明的虚影,时而又会凝固成一片黑雾般的形态。我看得入神,全然没有发现台下鼎沸的人声早已停止,往左右退去,分出一条中间的路来,刚刚擂鼓的几名大汉不知何时来到树下,齐刷刷仰头望着我们,忽然声如震雷般齐声道:
“请二位上台!”
我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树。叶潾则表现得从容很多,吐出刀刃擦了擦塞回后腰皮带扣里,便扶着树干起身,冷冷瞥着下面腰缠红带的几人,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下面听见:“这就是你们主子的态度?”
那四人皆是一愣,或许他们也不知内情,没想到叶潾竟然将了他们一军,于是他们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朝着叶潾干瞪眼。我躲在树叶后看着他们对峙,无端想起动物世界里讲的,非洲草原鬣狗群蹲守树上猎豹的场面,不由得窃笑一声,被叶潾狠狠白了一眼。
见这两拨人迟迟没有动作,围观群众也逐渐不安分起来。此时正值正午,四个男人眼角鼻梢都冒了不少汗,叶潾还是稳稳站立,一动不动,连我等得都有些焦躁不安。
正在此时,台前的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狂热的呼喊,死气沉沉的氛围忽然活跃了起来。众人都循声望去,原来是那老村医竟亲自走来,他速度很慢,却走得稳健,直到树下站定,便仰头笑眯眯地望着叶潾,声音很是和蔼:
“姑娘,请您上台去吧。”
就着他这个动作,我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他浑浊的双眼里果然是针一样的尖细瞳孔,在正午的日光下泛着玻璃般的质感。叶潾隔着层层树枝与他对视:
“我们只是路过,掺和不了你这仪式。另选他人吧。”
老者闻言,表情却未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仰头看着叶潾,连语调也并未恼怒,还是一副笑模样:
“帮人,就是帮己。多行善事,也可修心,还请姑娘下来吧。”
我扭头看着叶潾的动作,只见她竟微微垂头不语,一手摩挲着腰间的刀柄,也许是犹豫是否要解决这个来路不明的医生。最终她做出了决定,把手从身后撤了下去。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叶潾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声调起伏:“那就最好别让我后悔我现在的做法……”话音未落她一跃而下,从三四米高的位置径直落到老村医面前,态度已经是明晃晃的挑衅。
老村医却只是态度和蔼地颔首微笑,转身往来路走去,人群纷纷为他让路,连那四个壮汉也不顾我的死活紧随其后,我只好弱弱地朝周围求援:“有没有梯子……我也得跟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