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潾终于没有再反驳,而是低头露出一个甜美而且毫无反抗能力的笑容,乖乖跟着我前进。她平时酒量奇大,见她胡言乱语,我也只能承认这小山村的自酿酒的确有几分烈性。又往前爬了几步,我看了看山脚下漆黑的夜色,实在不想走太远,忍不住对她提议道:“要不你就在这就地解决吧。”
叶潾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忽然听我这样说,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竟然扭捏起来:“什么……这样不太好吧?”
“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岭的谁看你啊。”我赶紧往远处走了两步,背过身去:“我走远一点,你完事叫我。”
叶潾嘴里小声嘀咕了两句,还是不情不愿地蹲下身去,消失在一片漆黑的树丛间。我不敢回头看,百无聊赖地踢着树枝。此时我忽然想起寻找白桦树的任务,于是便赶紧扒着树干仔细查看,只可惜周围的树木无一例外,都没有标志性的白色树皮。我低着头观察四周,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些。等我再从面前的树干上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一处洼地。而在不远的土坡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影。
那个黑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静静站在高处,看轮廓似乎是个人的模样。呆滞了半晌,我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我所在的位置有一个半人多高的树桩,周围还有一些倒塌的树木和枯枝烂叶。
我不确定上方那人是否看到了我,更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人。我蹲在树桩旁边尽量缩小身体,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或是叫叶潾来找我,只能捂着嘴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希望那人赶快离开。
就在这紧要的关头,我的脚下不知道踩到些什么,竟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声音虽不大,但在安静的夜间却格外清晰。与此同时,那黑影忽然毫无预兆地大叫了起来,声音撕心裂肺,如同惨烈的哀嚎,在林间荡起阵阵回音。
我丝毫没预料到他竟然会发出这种叫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咚咚直跳。等我再抬头看时,那个黑影已经消失了,就和他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只有周围的树冠微微摇动的痕迹。
我又在坑底呆了会,才捡回手机,连滚带爬地出了大坑,四处探查黑影曾站立过的地方,却仍然一无所获。要不是刚才的嚎叫声被我听得真切,我恐怕还会以为是自己眼花。正巧这时,身后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叶潾打着手电快步走来,见到我时先皱了皱眉。
“发生什么事了?”
“鬼!叶潾,有鬼啊!”
被她一提醒我才缓过神来,不等她开口询问,忙把事情颠三倒四地讲了一遍。叶潾环视一圈周围,又抬头嗅了嗅空气,最终只是摇摇头道:“我没感觉到任何异常情况。刚才应该只是什么大型的动物吧?”
“可我看它像个人啊!”
“那就是猴子,要不就是猩猩。没把你吃了就算幸运。”叶潾又摇了摇头,拖着我的手臂想把我拽走,我挣脱开她的手道:“等等,我要留个记号。今晚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我明天早上要再来一趟,看看有没有脚印或者毛发之类的。”
叶潾再次摇了摇头,干脆随着我去了。我要来她的刀,在周围的树皮上刻了几个三角符号,又拿树枝在地上摆了个箭头形状。做完这一切后我稍觉安心,正打算抬腿要走,却发现我捡的树枝上挂着一片两个手掌长的灰色羽毛。这片羽毛有点大的出奇,我把它摘下来,不由得用手捻着根部转了两圈。
叶潾也凑过来看,发现只是一片羽毛后又把头缩了回去:“你捡那玩意干嘛?多脏啊。你想要的话等我们回去,我给你去广场上抓鸽子,半天能捡一兜子回来。”
“算了,就当留个纪念吧。”这片羽毛除了稍长些外,并没什么稀奇之处。我顺手把它揣在冲锋衣的衣袋里,和叶潾一同下山去了。回到饭馆时大娘夫妇二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但并未发作,我打着哈哈随意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并未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又互相说了一会话后,我们便结伴回了旅店。大门旁接待处的窗子里一片漆黑,早已不见人影,楼梯间的灯光昏暗,墙根上蔓延着星星点点的霉迹,这幅场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其他三人的心情。大叔高谈阔论着一些观点,大娘频频反驳,夫妻俩时不时还会拌几句嘴,叶潾则在我身边断断续续地哼着歌。
很快夫妇俩就到了对应的楼层,与我们告别,我和叶潾也回到房间。我整理了一下床铺,打算在这里度过我们在奇怪村庄的第二晚。然而在我叼着牙刷洗漱时,叶潾竟然穿着外出的衣服,躺在床上看起电视来。
“……叶潾?”
她听到我的声音,才把眼睛从那台老式的彩色电视机上移开,朝着我慢慢转过头。雪花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画质古老的广告,轮流放送的图片上布满噪点,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有些模糊,正伴随着电流杂音徐徐传来。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冰冷而微弱,对于照明毫无作用,屏幕中传来的幽暗光线将房间映成一片蓝色。叶潾的脸在这种蓝色灯光下,几乎呈现出一种冷色调的惨白,她一声不吭地靠在床头,只把脸扭过来,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心里无端感觉有些发毛,只好脱了外套,连同怀里的羽毛一起扔在背包上,又朝她走近了两步。叶潾的目光随着我的动作而转移,脸上却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我只好勉强笑了一下,对她开玩笑道:“怎么突然看起电视了?莫非是喝得太多正在醒酒?”
叶潾把头扭了回去,目光重新落在远处那方小小的屏幕上:“不是。”
“那我们赶快睡觉吧。”
“不。我打算休息一下。”叶潾拒绝了我的提议,并伸手关掉了灯。这下全屋唯一的光源就来源于那台电视了。我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床边,侧身对着叶潾躺在枕头上。叶潾依然保持着靠坐的姿势,直直地盯着屏幕。她的上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我只能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对我说话:
“今晚我过得很开心……不止在今晚,是来到这里后的几天都是这样。”
“真的假的?在这种破地方?”困意上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这么喜欢乡土风情的话,你去和外婆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