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不,应该说这只画皮把老人的遗体扔在男人脸上,从她分裂成几瓣的口中仍然发出尖利的笑声:“给,你不是要换身皮子吗,这个送你了。”
男人受惊似的往后一躲,他的身躯也开始了变化,在短短几秒内便舒展成一张粉白的人皮,从那张失去了器官支撑的人脸上瓮声瓮气地出声:“谁要这老东西,一股子骚臭味,不如我自己这张舒坦。但你也得把这皮好生留着,将来还得派它们穿着,出去掩人耳目呢。”
我吓得差点从衣柜里掉出去,幸好及时稳住身形才未出乱子。怪不得这一家行踪如此诡异,竟然是早被妖怪替换了。事已至此,这家人是救不回来了。我稳了稳心神继续偷看。女画皮弯下身子,灵活地展开皮肤的一角去触碰轮椅上的血渍,嘴里嫌弃地啧了一声道:“白白耽搁了这些时日,怎么半点进展都没有?还留了一堆烂摊子让我们收拾。要是误了大事,祖帝追责下来可怎么好。”
男声那个立刻伸展皮肤狠拍了下它,警告道:“那是红蛇炼的油,你也敢碰。”女声那个吃痛,把身子一缩。男声接着道:“这些事都不是你我该担心的。那人既然被山主选中,又受祖帝之命来此炼药,自有他一番道理。他这几十年间又未曾亏待过我们,与其在外面担惊受怕,倒不如在这吃些药渣废料填填肚肠。况且自公主出世后,时局愈发动乱了。先头那队的死状如此惨烈,我可还想多过几天安生日子呢。”
女声讥笑道:“怎么这点出息。我倒是宁愿出去看看,为炼成丹方我们陪他熬了这些年,除了平日吃得好些,倒与地下被镇压的日子毫无差别。”说罢又低声道:“放心罢,这安生日子怕是过不多久了。听丹房那边传说,他已找到最后的一味料,真丹就快炼成,咱们也终于能出去了。”
我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着它们的对话,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难道那所谓的药是用人试验和制作的吗?一想到老村医之前给我的那本药方,我就浑身起了一层冷汗。
我继续听它们的对话,男声怀疑道:“当真?”
女声嗤嗤发笑:“我也是听离他略近些的姐妹互相传说,他那丹房整日炼着蛇油,谁敢靠近?”停了半晌又愤愤道:“要我说,就应该把他剖腹取丹。他在山主脚下大行杀戮,祖帝竟然还对他委以重任,这真是……”
男声急忙低声喝止:“可不敢妄议山主啊。”又漠然道:“要我说,这倒是它们实力不济。就算不被他抓去,也早晚落到别人手里。也不看看现在外面是什么世道,还敢大张旗鼓地招摇,被人抓了杀了也怪不了旁的。”
听到这里,我胃里的恶心感稍稍减退,不过我还是无法接受这种野蛮行径,索性清空思绪,一心听门外那两个妖怪说些什么。
女声带着几分雀跃开口道:“你说得不对,如今公主殿下驾临此地,不就意味着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么?我只盼着公主快些与祖帝会合,到时候街面上,大楼里的人,想吃多少就有多少……”说罢它裂开上颚朝四周嗅了嗅,疑惑道:“怎么有股人味?”
男声不解道:“你是说饿了。快些收拾吧,我们再去飞钩鸟群那里淘点药渣。”
女声没理会它,自顾自昂着开花的大嘴在房间里扭了一圈,忽然粗声道:“我可没说错,这房里的确有个活人!”说着又命令男声道:“快些找找!别给他逃去了。”
男声似乎也感应到了些什么。它没有反驳,而是以几乎对折的角度弯下身体,在地面嗅闻起来。两只怪物紧锣密鼓地搜索起房间,这屋子面积不大,两张床的周围都已经被搜查一遍,那女声怪物还伸展开皮肤,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床下,看到这我暗自庆幸没有藏到那里。
但我的侥幸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两只怪物就来到衣柜旁,探头探脑地往卫生间里查找。看着两张没有骨骼支撑的扁平人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大气都不敢出,手捂着口鼻尽量降低自己的呼吸声。
这时我眼前忽然一黑,衣柜外投入的微弱光线被完全挡住。那两只怪物已经到了柜门前,与我仅仅隔了一扇木门的距离,它们排查到衣柜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在彻底的黑暗中,我不自觉地咬起指甲,额头上滴下汗来。
我不敢翻背包,只能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身上所带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可以用作武器的:手机,第一个pass;手电筒,如果可以当棍子使用的话,但它放在我背包深处,恐怕还没掏出来我就被当成午饭嚼了,pass;保温毯,如果铝箔能够杀死它们的话,pass。
怪物细碎的交谈声离我越来越近,我的整个后背全都贴在墙壁上,再也无法挪动半分。我脑中拼命思考着对策,忽然回忆起这两怪物之前交谈中所透露出的话语:它们很不想触碰老人的遗体,地板上的油渍对它们来说,似乎是种有害物质。由此,我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主动出击,让它们的身体与地面上的油渍接触,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过了一瞬,便已经容不得我再多想。在衣柜门外,皮革摩擦地板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怪物的交谈声变得清晰起来。我慢慢调整着姿势半蹲起来,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但剧烈的心跳几乎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外面的两只怪物似乎对此有所察觉,我在心里默默倒数,还没等到最后一秒,便直接转身扑向衣柜外,刺眼的阳光瞬间充斥黑暗的狭小空间。我用力撞在柜门外的怪物身上,与它一起倒向遍布污渍的地板。
老娘跟你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