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接触到的强光让他瞳孔一缩。
首先是入眼的大片白,裸露在外的那只眼睛不适地流了泪,他眨着眼视线模糊酸涩,还是掀起眼眸,盯着眼前模糊的重影。
一个白大褂、长头发的女人。
他一向秉持着我不爽其他人也不许高兴的准则。
“白承安的实验室还养了疯子吗?”宋源顶着红印漫不经心地笑着,“还是说是他养的gou……”
侮辱人的话说了半截,骤然被他自己卡在喉咙。
宋源象征性掉的泪水,在脸上划开一道水痕,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的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也理所应当的看见了——
那双熟悉的眼睛。
以至于他失神下意识地躲开了视线,又在下一秒发觉到不对。
像是故人的眼睛,又带着他不熟悉的恨意。
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沈鉴开这个假人哪怕在死前也没这样看过他。
真像。
梁祝安强压下了自己颤抖的手,厉声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说没有人替你去死!”
真想。
宋源死死地盯着梁祝安的眼睛,看着这双眼睛,他神经质般,带着微笑回应又像是自言自语:“他们欠我的,欠我的人死了,怎么能算替我去死。”
真想挖了这双眼睛。
“那我哥欠你什么了!他对你还不够好吗?”
沈鉴开啊。
“……”
宋源是被沈鉴开亲手送进监狱的,他一开始被关押在中央监狱的时候,沈鉴开来找过他一次,那双温柔的、含笑的眸子,头一次彻底对他失望了。
“宋源,我不欠你什么。”沈鉴开说。
宋源没在意,隔着一扇玻璃,他笑沈鉴开天真。
这里没人敢惹他,宋源在监狱里过的日子了无生趣,他不懂沈鉴开在想什么,他的异能的特殊性顶着,不会有人真的对他做什么。
非常平常的某一天,宋源听着监狱里的犯人说着小道消息,机械般地进食,心里想着还得再过段时间才能有人把他捞出去。
有个刚进来的犯人兴致勃勃地讲着外面的八卦:“你们不知道吧,这几天那些人可没工夫管我们了。听说研究所有个姓沈的科学家自杀了。这件事闹的可大……”
宋源一下子顿住了,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漆黑的眸子已经直勾勾地盯住了那个犯人,像是下一秒就能把人撕碎。
“嘿,你说这些什么科学家吃饱了蛋疼,还搞什么自杀。”
这人嗤笑:“谁知道,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吧……”
下一秒铁质的餐盘混着饭一下子砸到了他头上,这个嘴欠的犯人震怒,还不等他发火,被一脚踢翻了,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拳头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拳接着一拳,宋源发了狠,拎着他的衣服,咬牙切齿地问:“你说谁自杀了!?”
他不信。
直到沈鉴开真的没再来过。
直到他真的没再见过沈鉴开。
“欠一条命。”宋源喃喃道。
梁祝安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表情瞬间失控,她嘴唇紧抿,再次愤怒地高举起来手,作势又要打,然而她这次没打下去,有人出手拦住了。
梁祝安双眼通红看过去,是白承安,也只有白承安会拦着她了,她的声音也在发着抖,由怒气硬撑着地精神一下子泄了气:“老师……”
“好了,别让袁队长看笑话了。”白承安安抚性地拍了拍梁祝安,他看起来很平静,清冷的眉眼带着厌烦微微蹙着,开口却是轻飘飘的,朝着之后进来的武装队员回以抱歉一笑:“小孩子闹脾气,打了就打了,让诸位见笑了。”
小姑娘力气不小,她是十足十的打了一巴掌,32654脸的现在已经红肿了。
就这样被白承安轻描淡写的一句“小孩子闹脾气”带了过去。
这位白组长从始至终都没看32654一眼。
袁诚没发话,刚进来几个队员也就当做没看见,这年头能活着的人,有哪些不是心思细腻的,他们不着痕迹对视一眼,只敢在心底暗暗咋舌,还以为这种研究院的人都是比较和蔼的那一挂。
叮的一声,电梯又响了。
冯奇迷茫地看着大厅,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个队长的背影,他迟疑地出声:“博士?”
袁诚下意识地看向白承安,只见博士淡定地应了声后,礼貌一笑,让开了路:“那就,先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袁诚沉默,硬拽着宋源往里走。
宋源被拽着,头却死死地扭着向后看。
梁祝安只有三分像沈鉴开,眉眼却有六七分,只是沈鉴开从来都是笑着,从来不会给人摆脸色。
而梁祝安看着他带着深深的恨意。
尽管梁祝安已经不再看他了。
宋源又开始笑了,笑得几乎扭曲了他的面容,嘴唇大幅度抖动着,连同身体都在发抖,这种感觉无端的让他感到畅快,畅快到他笑出了泪,止不住。
沈鉴开,你也会生气啊。
你看,你做不成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