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莎的脚步戛然而止,在近在咫尺的路口,机械地向左转去。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那些因过度紧绷而抽筋发痛的肌肉,此刻终于如释重负般缓缓放松。
可她的脑袋却像被一层厚重的迷雾笼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所有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掠过,可她的记忆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抓不住,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她浑身的器官仿佛都在痛苦地呐喊,肾脏、心脏、肺部像是被熊熊烈火灼烧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耳鸣声也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尖锐而刺耳,不断地向她的大脑敲响危险的警钟。
在巨大的悲伤与惊吓的双重打击下,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模糊,仿佛随时都会陷入无尽的黑暗。
为了保持清醒,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指甲几乎嵌入了肉里,钻心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就在这时,背后抵着的大门突然传来几声怒骂,那声音像是一把尖锐的刀,瞬间划破了她脆弱的神经。
莉莎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像一阵风般从她的生命中永远地消逝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挽留,它就已经轻飘飘地飘向了远方,只留下她在原地,满心的怅惘与失落。
她慌乱地连滚带爬,躲到了走廊的花瓶后面,竭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藏进那片黑暗的阴影里,仿佛这样就能躲避即将到来的灾难。
紧接着,她看到了一幕令她终生难忘的场景,这也成为了她余生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看到一个满身褶皱、形如怪物的人,被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拖了出来。仅仅五分钟前,她还见过这个人,那时他还拥有着一头漂亮的雅利安发丝,可现在,那发丝却已完全变成了白色,大半个脑袋甚至只剩下一层紧贴着骨头的头皮。他的整个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严重萎缩,脊柱弯曲得如同一条死去后蜷缩着的佝偻海马。
生前的雅利安是那么的爱美,对自己的外貌近乎苛刻,可如今,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人,真的是他吗?
莉莎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怎么也想不明白,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爱人,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朦胧。
她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看过雅利安的样子了,曾经以为未来还有漫长的时光可以相伴,他们会一起度过无数个美好的日子,却没想到再次相见时,这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竟已找不出一丝与曾经相符的特征,仿佛被命运的橡皮擦彻底抹去了过去的痕迹。
之后的事情,莉莎的记忆一片模糊。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躲过看守的视线,又是怎样浑浑噩噩地来到垃圾场的。
当她回过神时,眼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垃圾山,臭气熏天,令人作呕。地面上布满了绿色与黑色的不明物质,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洼,散发着阵阵恶臭。
她从未想过,整个城区竟然找不到一个垃圾场,也从未好奇过,每天早早驶出街区的垃圾车究竟驶向何方。而现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却成了她爱人的最终归宿。
众人离开后,她踉跄着扑到已经面目全非的爱人身上,全然不顾周围的脏乱与恶臭。
她轻轻抚摸着他那苍老的面容和令人心悸的怪异身躯,泪水不停地滴落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曾经那个鲜活的生命,如今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雄虫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稀、最受优待的性别吗?可为什么雅利安却遭受了这样非人的折磨?
周围的房间里不时传来阵阵惨叫,雅利安的邻居们遭遇了什么,不言而喻。
莉莎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悲哀,她对这个看似繁华实则腐朽的世界感到无比的失望。
她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回到刷完权限卡后进入的那个世界。
那是一个金碧辉煌却又沉闷压抑的世界。金色的穹顶在琉璃的过滤下,光线变得五彩斑斓,洒在那些繁杂精美的窗饰上,营造出一种纸醉金迷的氛围。
红色的地毯厚重而庄严,铺满了望不到尽头的走廊,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传来沙沙的声音。每隔不远的木架上,摆放着价值连城的精美艺术品,它们静静地陈列在那里,见证着这个世界的奢华与腐朽。
在这里,雄虫们不用付出丝毫的劳动与努力,就能过上一夫多妻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即便是事业顺遂的莉莎,也曾在心底暗暗羡慕过。可如今,她才明白,这看似美好的表象下,隐藏着的是怎样的黑暗与罪恶。
每一间房里都传出寻欢作乐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刺痛着莉莎的耳膜,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终于明白,这里根本不是雄虫的住所,而是贵族们的寻欢作乐之地,是他们满足私欲的青楼、享乐窝,更是雌虫们为应对发情期而设立的特殊药房。
没有尊严与权力的雄虫们,在这里沦为了禁脔,被肆意地折磨、虐待和羞辱,他们的生命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悄然消逝。
是啊,最肮脏的糟粕往往藏在最深处,城区那一片祥和的假象,轻易地骗过了大多数人。而除了这件事,这个看似强大的帝国,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污垢?莉莎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迷茫与无助。她不知道这个世界还隐藏着多少黑暗的秘密,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为了不被发现,莉莎连带走雅利安尸体的奢望都不敢有,甚至不能留下丝毫痕迹。她紧紧捂住双眼和耳朵,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绝不再回头看一眼。
浑浑噩噩回到住所,她像被抽去了脊梁,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脑海一片空白。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她毫无头绪,满心都是绝望与茫然。
从那以后,莉莎仿佛变了一个人。曾经的乐观善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仇恨。她拒绝了保姆递来正在哭泣的小叶随,重重关上书房的厚门。书桌对面的白板上,钉满了许多人的照片,一颗颗大头针狠狠钉在照片中人物的眼睛位置。最中心的那张照片,被划上一个触目惊心的大红叉,随着时间流逝,红叉越来越多。
在职位逐步攀升的过程中,滥用记录职权变得愈发容易。仅仅在那些恶心的军雌档案上写下几行字,就能让他们以各种方式死去,这让莉莎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意。
莉莎甚至申请了随军记者的名额,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再次暗下决心,让这些愚蠢恶心,虐待雄虫的雌虫们在发挥过价值后,就马上去死!
可是事情的真相却再次让她大开眼界,为什么驻扎的星球只能使用不防辐射的篷布作为帐篷?为什么在对战时那么的拼命并美名其曰为了帝国,为了百姓?为什么把话说的那么好听,明明内里就是恶魔,为什么要用身体去挡飞向主星的炮弹呢?
鬓发已经微微泛白的中年人捂住腹部汩汩流出的鲜血,“我小的时候啊...因为贪玩不去上学...”
“那天刚好从天上飞来了一颗亮闪闪的东西...落在了学校里...”
“我才看戏似的跑去看...才发现...大家都被炸塌下来的教学楼压死了...”
“我很庆幸这一次...避免了这样的惨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