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换上,回去我便仔细说与你听。”姬夏舒五指按着裘衣边角,眼睑低垂,声音刻意柔了下来:“听话,当心受凉。”
“不必!”娇耳偏首避开他视线,散乱发丝黏在煞白脸颊,她伸手胡乱拨了两下,冷言道:“左右不过半柱香不到的路程。”
“非要这般倔?”话音未落膝弯突被他用腿抵住车壁,盘扣崩开时娇耳突然抓挠他手背:“拿开你的脏手!”
“我这手腌臜——”姬夏舒掐住她还在发抖的手腕,眼尾扫过她袖口皱痕冷笑,“倒比不得郑公子熏香的手,让你攥得那般紧。”
他咬紧后槽牙,冷眼瞧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地上蹦:“整!晚!都!不!舍!得!松!开!”
娇耳甩开手腕怒视他:“我与他马上定亲——”指尖在衣襟上狠蹭,鼻腔哼笑:“当街执手合乎礼法,待三书六礼过罢,我嫁与他合卺同寝时——”
她扬起下巴,挑衅般望向他,唇角盛满讥诮,声音陡然拔高:“届时兄长莫非要伏在喜床下听壁角?”
姬夏舒被气的脸色铁青,手里裘带寸寸绞紧,舌尖顶腮嗤笑:“夜里与兄长梦中苟合,白日同情郎十指相扣——”她被迫仰头迎上他视线,喉间系带勒出红痕,他讥诮挑眉:“妹妹当真了得!”
“你...你?…无耻!”娇耳羞愤欲死,狠狠抓挠他脖颈,指甲刮出血痕,“我与季宣哥哥两心相印,便是掌心相贴的滋味,也胜与你肌肤相亲千百倍。”
姬夏舒猛得松手任她撞上车壁,指尖抚过颈侧渗血的抓痕,喉结无声耸动着,突然抬掌重击窗框:“好!”
窗帘穗子被震得哗哗乱晃,
“好!”
金钩应声断裂,
“好!”
他连道数声后车内死寂如坟,两人默然相视,浑似一对怨偶。
掠过她泛青的眼睑,终是他打破僵局:“宁神汤煨在灶上,你先回院饮罢歇下,余事待你醒后我再告诉你。”
娇耳冷然启唇:“不劳费心。”
“你怎就生得这般犟?”
“岂止犟性?”她菱唇翕张,目光斜斜刺向那人时眼尾勾出上挑的弧线:“更是无才无貌!”
姬夏舒陡然一愣,眸光微微晃动,忽而挑唇一笑,摇头轻叹:“这下又添了翻旧账的本事。”
她轻轻瞥了了他一眼,带着欲语还休的嗔怒,自有一番动人的妩媚。
姬夏舒从齿缝里挤出一声长叹,偏头盯着眼前人看了了半晌,抬手狠狠搓了把脸。被她气得牙痒痒,偏生拿她没法子。
他蹲身将渗血的脖颈直送到她眼前,微微歪头,伤口蹭过她下颔,声音带着一丝示弱:“不是被小野猫咬,就是被小狐狸挠,这又得去趟百春院了。”眼睫垂落的弧度恰好让月光照亮苍白脸色——这番姿态分明是摆出要人疼惜的模样,
娇耳盯着眼前这张脸,月光把苍白脖颈上的血痕衬得愈发刺目,她眼神注视着他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大力将人推开,姬夏舒后腰撞上车壁跌坐。
他仰望她,故意放柔眼神,偏用轻佻语气道:“这几个月来,我这浪荡名头,倒成全了茶楼说书人的饭碗。”
“哪桩哪件不是你自寻的?”娇耳眼尾飞红地冷笑,又讥唇讽道“府中丫鬟,花楼粉头、高门贵女、连一同长大的妹妹也敢染指,你那风流名声倒比你这腌臜身子还体面些——没白瞎母亲生你这幅好皮囊!”
她攥起窗帘望向车外,已到府门,理了理衣襟,准备下车。
姬夏舒搭在帘布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顶着布料哆嗦,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说得极是,我这等宵小,当真禽兽不如——所以你才将画送入寿宁手里,存心恶心我。”
娇耳眼圈通红,食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大吼道:“是你恶心我在先!” 她委屈的凝注他,通红的双眼只剩愤怒,心底的恨意蔓延四肢百骸:“你明知道自己骨子里烂透了,偏要碰我——我光想想那些画面就反胃!”
“我在你眼里......”姬夏舒眼眶洇开的红晕,声音突然就卡在喉头,齿关咬得腮肉发酸,扭头朝车外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
他提着盏绢纱灵犬灯,单手撑着车辕旋身落地,背身立在门口,娇耳与他错身而过时,将灯柄递与她。
娇耳垂眸瞥过灯面幼犬憨态:“倒是精巧。”玉指轻巧松开,琉璃灯罩应声碎裂。
她碾着满地狼藉转身,盯着他的眼睛,字字掷地如碎冰:“那画确系我赠的。”月光映得她嘴角讥笑格外清晰:“专为戳你心窝子,好叫你离我远些。”
“我这等蛇蝎——与寿宁原是一路货色,趁早绝了你那痴念!”
夜风掀起狐裘下摆,她疾步迈过朱漆门槛,姬夏舒转身拐进巷口。
走了几步仰头望向天际,临都冬夜罕见有此圆月,他梗着脖子盯着正前方,这次他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