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甘,观景卡座半打龙舌兰,一杯无酒精。”身着黑白制服的服务生风风火火跑来。
甘听从吧台后的酒柜转身,看了眼靠着吧台喘气的人,点头回答:“好,马上。”
“帮我快一点,”服务员下意识急促地拍拍吧台桌面,“二楼只剩卡座的单了,我马上还要去一楼帮忙……”
今天是“偏听偏信”开业的日子,虽然是会员制清吧,可老板来捧场的朋友络绎不绝。
还没到九点,甘听负责的吧台出品已经超过一百杯,生意在清吧里可以算得上是火爆了。
半打龙舌兰——摆好木架和子弹杯,甘听从酒柜上取下老板从国外带回来的龙舌兰。
二楼酒柜上,有不少老板的私人藏品,或是她一时兴起旅游时候买的产地特色品牌。
这些只对能上二楼卡座的客人提供。
打开瓶盖装上酒嘴,她没用什么花哨的动作,一手垫着瓶口,朝六只透明小杯内注入琥珀色的浓醇酒液。一抬手,酒液细流稳稳截断,龙舌兰特有的草本香气扑面而来。
忙里偷闲的服务生抽动鼻子,刚想凑过来再闻,耳朵上挂着的无线耳机里传来催促声。
“小甘,一楼来催命了,我得去帮忙,这边你能帮忙送一下嘛?”
在木架另一边摆好小托盘,放上海盐和柠檬角,甘听照例洗手,眼神专注指尖,仿佛没听见服务生在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最好,谢啦小甘!”相识短短几天,酒吧内的工作人员都清楚,甘听冷清到有些攻击性的外表下,是一颗温吞的心。既然没出声拒绝,那就是答应的意思。
又等了一分钟,服务生早就甩着马尾辫跑下楼,甘听认真擦干每根手指,端起托盘走出吧台。
二楼没有一楼大厅繁忙,作为调酒师的甘听,偶尔离开吧台也不是不行。
这间酒吧叫偏听偏信,年轻老板颇有个性地买下老城区的一整栋楼,将上下四层一通改造,作为酒吧。
地下一层是仓库、最顶层半开放式的天台,一层大厅和二楼的卡座向客人开放。除了复古悬空的楼梯,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横跨两层的玻璃观景窗。
城中村有什么景可观的……每个被老板喊来的朋友,都说过这句话,可二楼那正对着观景窗的卡座,也只对老板和她最好的朋友开放。
甘听刚来的时候,也这么想。
——直到她第一次站在那面玻璃前。
和酒吧不起眼的大门不同,这栋楼背面暗巷中,伫立一棵合抱粗的枇杷树。此刻窗外暴雨正急,雨滴砸在双层玻璃上,声音和水汽皆渗透不进半点。
层层叠叠枝叶在风中舒展开,摇晃填满整个观景位,灰绿混色翻滚,夜色中咆哮出生命的乐章。
越靠近玻璃窗前的卡座,甘听脚步越慢。今天的二楼,不少目光流连此处,并非单纯欣赏老板费心寻得的百年古树,更为了另一道风景。
背对观景窗,一个女人懒懒倚靠卡座沙发。
黑夜、暴雨、古树,至此都成为她的陪衬。有那么一瞬间,甘听恍惚觉得,玻璃外滚动的枝叶,是她张扬的尾巴。
——她像个在人间也绝不会收敛尾巴的妖精。
垂下眼睛也收敛表情,甘听俯身将手中半打酒液放在桌上。
“半打龙舌兰,是经典搭配,如果有什么其他要求,可以和我说。”她有一双偏浅的瞳孔,藏在散落的金色碎发后,刻意避免和哪个女人的目光交汇。
卡座里一共有六个人,都是女生,这家酒吧的老板也在其中。
看到左手边的老板,甘听稍微理解了一点同事的慌张,但她的单还没出完。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正好压过店内放着的舒缓情歌,好清楚传进面前客人耳朵里:
“请问哪位客人点的无酒精特调?有什么忌口吗?”
刚才送单的人走得太着急,也没来得及问清楚。
全神贯注打桌游的老板这才抬起头,“诶,是你送过来的啊……又让你帮忙?”
“正好来问一下客人的需求。”甘听说道,她刚才的问题并没有人回答。
最后还是老板开口,她舍不得自己最听话的员工一直在这儿站着。
“大小姐,你点的单,有什么要求吗?”
甘听目光上移,在探明订单来源的同时,毫无防备撞进一双眼眸——漂亮、诱人,仿佛能轻松俘获与她对视人的心。
女人微卷长发垂落脸颊边,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看得出头发的主人没少费心思打理它,不像甘听自己,每次染完最多关注两天,就懒得再去保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