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落地一般的声音,啪啦啪啦的响,越听越像流水声,可到最后,明明再没有云子掉在地上了,耳边的水声却依旧不绝于耳,愈发响亮,似有澎湃汹涌之势。
外面的阳流了进回来,金灿灿的,泼在人的身上,连带着热一起。整个空间都洋溢着一股暖烘烘的气息。
棋盘摇摇晃晃,桌沿上摆着两只青玉色的瓷茶杯,是刚刚我和魏老爷子对棋时用过的,颜色很是好看,被光一照更显得剔透如玉,光看着就知道此物价值不菲。眼见着这杯子要被晃下桌,我连忙抬手去护。
魏楮堂猛地一进,毫无征兆。我抖如筛糠,有稀碎的音节从唇齿间漏出,顿时汗津津、泪汪汪。
他的指背顺着我的脊柱骨滑下,说:“专心点。”
我支起身来,转身想要吻他,本想借此讨饶,却发觉这人已红了眼,可能是刚刚憋久了,现在一副不认六亲的模样。他反手就把我摁倒在棋盘上,我不服气,复又支起身来,吻到了他的唇。
我像胡搅蛮缠后终于吃到甜食的孩子,心满意足地转身,他的大手却把住了我的脖子。下一秒,我不自主地挺身,一时觉得自己像是根被拉到极致的弦。
而在断裂的边缘,却发现了拱形门外站了个人。
我眼里还含着点泪汁,眼底还有些模糊,加之外面的阳一股脑泼在我身上,光线过分耀眼,搅乱了我的视线。我微细着眼,抬着眉心辨认了半天,才看出这人是谁。
这人面露惊色,跟我对上眼后,他耳根登时像被滚水烫了的熟虾一般,猛地窜红。他眼神发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跟被人点了穴位一样。
我反应过来后,也感到一惊,不知何时这里进来了第三个人,也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条件反射地挣扎,魏楮堂却紧紧与我贴合,摁住我,不让我动弹。
这个男人转而把着我的后脖颈,一使劲儿,又将我摁倒在棋盘上,我感觉眼前一黑——一张柔软还带着点木质香的大衣笼罩在我身上。我适应过来后,看见大衣之下只留有一条细微的缝隙,让我得以窥见外面的世界。
下一秒,我看见面前摆着的那只青玉色的茶杯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可能是被魏楮堂拿起来了。
随即,我看见一个黑影撞击在来人的腹部上,来人闷哼一声,想来也是极疼的。而后这茶杯落在了来人的脚边,发出瓷器落地的声音——青色茶杯被摔的稀碎。
我方才万分留心,避着躲着,才没让这只价值不菲的茶杯掉在地上,魏楮堂却是毫不留情,说砸就砸。
“出去。”
这一声命令干脆简短,气势却是很惊人,连我都不由得打了个微小的战栗。饶是看不见他的脸,我也能想象到这人严词厉色的模样。
我大着胆掀开大衣的一角,看见魏桐一眼神躲闪,捂着中伤的腹部,落荒而逃。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偷食多日,躲藏良久,不也还是被魏二公子撞见了。
话说回来,这男人野如犬,蛮如兽的时候,简直就是无理可讲的,不菲的瓷器说扔就扔,连自己最亲的弟弟也是说砸就砸。
我将脑袋从大衣里探出来,转头眨着眼对他说:“下手轻点。”
他折起我的一条腿,将我翻转过来,面向他。他动作未停,看着我的眼问:“对你,还是对他?”
我整个人往后倒,背靠桌沿,木质桌沿硌着我,这个姿势很是憋屈。我本就是在一语双关,所以没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摇摇地支起身来,去寻他的唇,想借此躲开这个话题。
他却偏头躲开了。
紧接着,他挥手就将榻上的榻几掀倒在地,木桌上棋子、棋笥、棋盘和另一只青玉色的茶杯通通摔落在地。
一时间,清脆的破碎声,棋子落地声,实木撞地声接连混合在一起,像一阵极长的暴雷。
倒塌的声音太震耳,我再度受惊。
我眼底带着点脆弱的惊恐,看着他。泼进来的暖阳被规整的窗沿切割,阴与阳界限分明,而我在阳光下,他在荫蔽中。
在这么一瞬间,我居然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我们切割开,分离开,让我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十分陌生。
他表情未变,朝我俯身,从阴影处来到了阳光下,暖阳为他渡了一轮金。我眼皮哆嗦了一下,却发现他的动作轻缓了,他细细地吻我,似暴雷后的温风细雨。
没了阻碍,我完全倒在松软温热的热榻上,几欲失去意识。
他将自己埋在我的耳边,我隐约听见他叹声说了一个字。
祸。
祸有很多种意味:灾祸是祸,挥霍是祸,受惑是祸;愚人是祸,贼人是祸,美人也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