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朝楼下看过去,看到被搀扶着坐在旁边的沈确,时间已经很晚了,段青却有点感激沈确这个不知道意外还是故意的受伤,这让他可以找到借口离开气氛有些压抑的房间。
和三人打了声招呼后逃跑似的离开,下楼看到抱着膝盖坐在花坛边的沈确。
沈确大概是注意到眼前压下来的阴影,将脑袋从膝盖中抬起,见到来人是段青,有点害怕似的瑟缩了一下。
段青蹲在沈确面前伸手朝他的裤腿探去想要检查他的伤口,但指尖还没有碰到衣服布料,手腕就被用力扣住。
段青抬头,看到用乞求眼神看着自己的沈确正缓缓摇头。
“我自己去医院就好。”
说完捡起一旁的拐杖想要站起来,但好几次的尝试都失败了,无一例外重新跌回到原地,段青试图搀扶但是被拒绝,这时候邻居叫来的救护车驶入小区内,沈确被抬上车,段青转头看了眼,然后跟着上车。
车内医生想要检查沈确伤口,沈确试探地开口:
“不是很严重,可以等到医院再检查吗?”
医生需要考虑的问题有很多,比起病人的话他们更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沈确的请求被拒绝,医生掀起沈确的裤腿,沈确像是觉得羞耻似的狠狠闭上眼睛,段青的眼神随着医生的动作逐渐染上讶异。
沈确腿上确实有伤,无数细小的伤口簇拥着一道狰狞的伤疤,那伤疤几乎是从膝盖延伸到脚踝,此刻正在渗血,刚才光线有些昏暗,现在坐到车上段青才注意到他深色的裤子已经被鲜血润湿。
段青想起沈确仰头微笑着说没关系并尝试自己站起来的模样,一时间五味杂陈。
医生一边皱着眉给沈确进行简单的消毒包扎一边指责:
“这还叫不严重?等哪天拄着拐杖都站不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沈确羞愧地低着头,段青抿唇看着被纱布包裹的那一节小腿。
上次在医院自己并没有查看沈确伤口,但这是亲眼看着血流出来,亲耳听到消毒水在碰到伤口后发出夸张的气泡声,而比起上次的浮夸表现,此刻的沈确淡定得不像样,只有很仔细地观察,才能从他咬紧的牙关和微微颤抖的指尖窥见一点他的痛苦。
压抑比张扬更容易牵动人心。
处理好伤口后医生开始进行例行询问:
“腿之前是不是进行过手术?而且看样子伤口崩开过不止一次吧?”
沈确点头。
“第一次手术是在什么时候?”
沈确飞快地看了段青一眼,咬牙说两个模糊的时间:
“大概两个月之前。”
两个月之前……
段青琢磨着,自己来这边刚好两个多月,加上刚才沈确回避的眼神,他有些犹豫。
难道那天在医院的伤不是装的?可是他却实亲眼见到沈确站了起来,难道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可是沈确也承认过他确实对自己撒谎了,可是今天沈确也撒谎说伤口并不严重,有没有可能那时候他也在说谎。
为什么说谎?难道是被逼的?
段青觉得大脑有点乱。
车很快到达医院,段青跟在医生后面看着沈确被推进急诊室,而后坐在外面长椅等待诊断结果,大概过了三十分钟沈确被推着出来,安静地坐在段青旁边等待诊断结果。
“你的腿……”
段青侧头看沈确,试探地开口。
“没事,一点小伤。”
沈确微笑着用力摇头,这时候护士捏着检测报告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这还叫没事?再这么作下去你这辈子就只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路了,这是伤口第二次裂开了吧?或者是第三次第四次?上个医生难道没有跟你说过非必要不要出门嘛,等伤养好了想去哪就去哪,现在急什么呢?”
护士将检查单递给段青,然后转身离开,段青沉默地看着报告单,将沈确推到病房,在另一个护士的帮助下把他扶到床上,然后坐在一边看着报告单上自己看不太懂但是能感知到严重程度的专业数据。
段青想到自己前几天因为看着沈确行动不便误以为他在做戏时的内心活动,庆幸自己是习惯将想法保留在内心的人,这才让他没有说出不好的话,他不敢想象要是当时将想法说出口,此刻他会有多愧疚。
段青看着坐在床上很安静的沈确,慢慢伸手覆盖住他放在旁边的手,沈确想要缩回去,但段青也加重力道握住他,看着沈确的侧脸想要开口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确的头在段青的注视下一点点低垂,最后深深闭上眼睛: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