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走错了方向,也说错了自己的衣服颜色。
林停晚沉默了。他多年不存在的心竟然此刻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尽管他清楚这个人刚才看似真诚的一段话里不知掺杂了多少若有若无的谎言,尽管他们素昧平生,如若有机会脱逃,他甚至不知到时会不会再顾及这个人的生命。尽管他一向信奉着萍水相逢,分道扬镳。当那人轻轻说出“走水”二字,他仿佛看到黑夜中不灭不熄的熊熊大火,灼烧着他年复一年。
也许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低落,许枫缓缓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虽然不知道大胡子是被谁出于什么动机害死的,可能是寻仇,可能是利益冲突,但是你同伴危在旦夕,不妨从这个店主入手,说不定能救出你同伴。”
林停晚深感赞同,起身要回去。
“敢问公子名讳?”身后的于枫问道。
“林......免,免于灾祸的免。”脑子急转弯给自己现编出一个名字的林停晚扬长而去,没有见到于枫听到“林”字时握紧的双拳在“免”字说出后又不甘地松开。
天蒙蒙亮,东方尽头泄出几道光,刺破了黎明。
两人走进客栈大堂的时候,堂内只剩下两个伙计和女店主在商量着今日是否闭店。见两人进来,便停下交谈,目光追随过来。
“两位公子回来啦。还是小孩子没心没肺的好,你们刚一出去便闹着困觉,刚给送到我屋里睡下。两位公子这是去做什么了,这么长时间未回,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出了这一档子事,叫我们这些做生意糊口的担心坏了,我这小本买卖可是禁不起再有波澜了!”女店主迎上来不知真假地担忧道。
“店家不必担心,我们只是出去打了一架。”
林停晚转头看向扯谎的于枫,这人倒是很有本事,他相信此人信口扯谎时面具下的脸色都不会改变,当真敬佩。
女店主也好奇地盯着于枫。
“一些小事。”他的语气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但是已经原谅了林停晚,“只是我们都比较喜欢小孩子,想着这孩子没了亲人,在这举目无亲的荒漠中怪显可怜,都想抚养帮助小娃娃,争抢了起来。”
“那结果呢?”女店主问。
“我打了他一顿,打赢了。”林停晚配合他做戏,还不忘踩他一脚,“更何况此人做事奇怪,形容诡异,谁知道是不是杀人凶手,孩子交给他哪能放心。”
于枫对林停晚的记仇毫无办法,还好戴着面具,遮挡了他翘起的唇角。
“那这孩子真是遇到好心人了,难怪能这么放心地熟睡过去!”女店主对他们表演出来的善良大为感动。
“不知我们可否去看看这孩子?虽是武力上分出胜负,但是终究还是要听听孩子本人的意见,说不定我还有机会呢。”于枫言辞恳切地对女店主说,真情实感到让不明真相的外人以为是爹娘和离,争孩子的归属。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女店主忙不迭带着两人上楼来到自己房间,“你们聊,我先出去收拾一下,买卖还是要做的,就不奉陪了。”
于枫朝女店主拱手作揖以示感谢,转头看到林停晚一脸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阿免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笑着问道。
林停晚被他一句“阿免”恶心地差点吐出昨晚的汤面,“无事,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林停晚伸手摸到他的面具,作势要拉下,面具后的于枫瞪大双眼,屏住呼吸。林停晚的手顿在半路,牵扯着于枫青面獠牙的丑陋面具,半真半假道:“好奇你有几层面具。”
他收回拉力,面具的弹力回溯,整个面具“啪”地一声扣在于枫脸上,伴随着面具人的一声惨叫。
林停晚戏耍了于枫一番,心情大好地站起身,环顾女店主房间。这对于一个女店家来说房间属实简陋,屋内没有梳妆的地方,甚至没有铜镜,只有一个瘸腿的木头架子上架着一个铜盆,屋中央一张桌子上摆着茶壶茶杯,一张孤零零的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如果说有一丝装饰的话,那便是墙上交叉而立的两把胡刀。
“胡人......”林停晚若有所思地走向胡刀,握住刀柄准备取下其中一支细细观察,却发现两支刀似乎粘合在了一起,用力抽取,刀身转动,只听“咔哒”一声,在墙角被床掩盖的地方出现一个暗道口。
两人心照不宣地驻足在暗道口,林停晚看看于枫,“是不是太顺利了?”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想要了咱们两个的命啊。”于枫望着延伸向黑暗的洞口,陷入沉思。
林停晚一个箭步纵身跃入暗道,他扬头想要提醒于枫在上面静观其变,给他们两个都留条不靠谱的后路。然后便看到一道黑影“扑通”一声落下,还因为落地不稳伸手拽住林停晚的胳膊。
“你倒是也迫不及待想要给人家送命啊。”林停晚抽回胳膊,无语地别过头。
于枫稳住身体,认真拍打整理衣摆,道:“无良店家伙同周边山贼野匪拐卖人口,咱们已经陷入圈套之中,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向哪里走都不安全,不如两个人做个伴,死前还能说说话解闷。”
“让你失望了,我死前不喜欢和人说话。”
林停晚从怀中掏出火折,隐约的火光照亮了暗洞。暗道下方极其狭窄,十几步以外有台阶延伸向下。空气中泛着潮湿,传来阵阵恶臭,像是某种家禽的气味。
“似乎是废弃的地窖。”于枫的声音在暗洞中传来回响。
林停晚向前走了几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站定在原地向后伸出手抓住了于枫的袖子引导着他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