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来赌?”
经如鸿挺直腰板,“别的不说,在上战场之前我也是精心学过,赌技高超!”
林停晚凉丝丝看他一眼,“也没见着你刚才赢啊。”
经如鸿挠挠后脑勺,“于老板着实厉害,我手生了。”
他转头朝郁熠朝裂开嘴讨好地笑笑,正直的经将军自上战场后就从不做这样的事情了,但是想到家里的媳妇孩子只能屈服,“不知道于老板手头宽裕否……”
林停晚知道他没安好心,要么就是玩不起想要毁赌,要回本金,要么就是想借钱。
“你不妨跪下给于老板磕上几个响头,看看他有没有可能一心软把那个倒霉的聚宝盆买下来。”
经如鸿将林停晚调侃的话当了真,当即拽住郁熠朝的袖子,一脸期待:“当真?磕几个?”
林停晚笑出声。
郁熠朝却皱起眉头,异常认真,他问林停晚:“要我买下来吗?”
“你冤大头?”林停晚摆摆手,“我不杀熟。钱花不完留着娶媳妇。”
——
午夜二更,郁熠朝走进客栈,在楼梯口给了刘牧十个铜板,作为他送自己回来的报酬。小孩子就是容易满足,抱着钱欢天喜地地下楼去找时清休息了。
远远的看到自己屋子里有烛火的光亮泄出,他走的时候没有掌灯。推开门,果然有个人趴在桌子前。
华宿被推门的动静吵醒,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回来了,阿朝。”
郁熠朝看上去心情并不愉悦。其实在华宿认识他的八年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神情,疾病缠身痛苦时、资金亏损力挽狂澜时、货物毁于一旦无力回天时、甚至是铺子开出去几十座城,他们终于苦尽甘来时。他总是不悲不喜,似乎贫穷也好,富贵也罢,健康与否,都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但是这次,华宿从他一贯的表情中识别出了郁闷,因为他见识到了他真心欢快的样子。
“你没地方住?”
“那倒不是,主要想着来安慰一下你。”
“安慰我什么?”
“我刚刚以一把新的玉骨折扇为注替你和我打了个赌。”
“我戒赌了。”
“……”
两个时辰前他还见自家老大在赌场风生水起。
“别啊,阿朝。我赌林公子将你送回来的。”
郁熠朝望向华宿,苦笑道:“那你赌输了。”
“啊。”华宿故作惊讶,“那玉骨折扇你不用赔我了,省下了几十两银子,高兴点没?”
郁熠朝一指房门,“高兴了,体恤一下病人,出去。”
华宿咂咂嘴,饶有兴趣地围着郁熠朝看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后者忍无可忍淡淡吐出四个字:“扣一百两。”
他瞬间老实,扶着郁熠朝坐下,斟茶倒水。
“我说阿朝,我算看出来了,你以前当真没谈情说爱过。”许久后,华宿推心置腹。
郁熠朝右手在茶杯旁一下下轻叩,“我表现的不明显?”
“太明显了!”只要稍微留心就能看出来。
“那为何……”郁熠朝更发愁了。想到无疾而终的试探,他长舒一口气。还是没有感情吧。
华宿久经情场,风月与人心都拿捏得十分通透,他一眼看出了症结。于是他喝下一口茶,神神秘秘地问:“你们,青梅竹马?”
郁熠朝心中大惊。一是惊讶于这个名称,但仔细一想,他与林停晚的关系要是这么定位也没错。
年少相识,在懵懂无知又无畏的年纪躞蹀相行。
二是惊讶于华宿怎么会知道他和林停晚的关系。他将林停晚藏在心角落里,从未向任何人主动提起过。
看到郁熠朝的表情,华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又趁着郁熠朝吃惊装模作样了会,缓缓开口,“从南州到安州全境的流风货运转送售卖,我要三成,而且做主理人。”
认识郁熠朝是华宿这辈子最幸运事。虽然外界传言他是攀上了什么贵胄,但是只有一步步走来才知道这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年轻人是多么艰辛。
那年华宿刚及弱冠,那一年是他最黑暗的一年。他被抄家,一夜之间从风流浪荡的公子爷成为白水城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一家人被流放鼎丛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日日与鼎丛的流放犯打架,每天都遍体鳞伤,他有发泄不尽的怒火,燃烧着无穷的恨意。
他恨自己没有本事,他更恨那个骗子。
母亲受不了刺激,自缢而亡。父亲一夜白头,差点随母亲而去。族中有些老人渐渐离开,有环境恶劣病死的,多数还是受不了折磨自行了断的。
母亲的去世沉重地打击了他,他想着,仇也别报了,还是两眼一闭简单。
那个傍晚,郁熠朝踏星而来,身后跟着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何阔山。
那年的郁熠朝整个人瘦的只剩一身的骨头,他双目能见度极低,根本无法独自出行。
但是他的眼睛很清亮,眸底像是也燃烧着一把吹不灭的火,只是这个火焰中不夹杂任何感情,只带着顽强的生命力。
他进门第一句就是:“先别死了,我能帮你复仇。”
从抄家到母亲离世,一滴眼泪也没掉的华宿抱着何阔山大哭一场,然后决定先活活试试,要是郁熠朝不能实现再死。
八年来,郁熠朝的承诺早就实现了,甚至远超他的预期。这个一身正气,完全没有商人气质的年轻人,从第一笔资产开始,剑走偏锋,每次都绝处逢生。
聚拢庄园、因地制宜,开拓产业,差异化经营,收购经营不善的产业重新整顿,甚至遍游全国找寻商界能人主理手下产业。
以流风阁为始,悄无声息之间避过了几大富商世家的围追堵截,多点开花,各自灿烂。
而如今,从去仓阳受令赴商会开始,他便有预感,郁熠朝要整合这些产业,通过转运流动,将所有的点串起来。韬光养晦多年,他的锋芒终于要一点点展露出来。
虽然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与前途,但是习惯了和郁熠朝同生共死的华宿想到郁熠朝手下几十个精明能干的主理人,自己虽然占了流风阁这个最突出的,总归有失势的一天,但如果能做串联的关键人……
“三个月,我保证让林大人和你两情相悦。”
华宿此言确实逾矩了。郁熠朝就算和他再熟,也是他的老板,拿上司的感情做交易,稍有不慎,他可能连流风阁都保不住。
郁熠朝的眼睛埋在一片阴影里,看不真切。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气氛焦灼不下。
许久后他短促的笑了一声:
“三成,不足以做主理。”
他言语温和冷淡,似乎刚刚在讨论的不是他的感情,又恢复了商场上运筹帷幄的状态。
华宿大气也不敢喘,想着怎么把刚才的话圆回来。
然后他听到郁熠朝说:“五成,一个月。”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