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喝了酒。
呼吸间吐着醉人的酒气,柔若无骨的胳膊随意搭着,马尔科重新把人往上背了些,继续往房间的方向走。
喝了酒……谁不是呢?
他也是。
白胡子海贼团的一番队队长不喝酒,只有在特殊场合才会喝一点,船上的人总说马尔科身为船医对自己的约束太高,马尔科却鲜少跟人提起自己生平最后悔的事。
很早以前他犯下的一件最大的错事。
在这片大海上,知识是最稀缺的东西,马尔科从书本里学习医术,没有人教,遇到问题也没有人解答。
有次好机会,遇到了个医生,但医生是个酒鬼,酷爱与别人比拼酒量,如要医生解答一个问题,必须要先喝下医生的一杯酒。
那是马尔科第一次喝酒。
马尔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酒,后面想来自己也太贪心,既想要医生解答问题,也想要保持清醒赴约。
是的,他还有个约定,他把艾蒂丝约出来见面。
那一天,是他和艾蒂丝见面的日期。
醉酒的状态下,他完全忘记了、也做不到赴约。
他把人忘记在了约定地点整整一天。
次日,清醒后,即便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向约定的地点,也赶不上错过的时间。
悔恨就像沾满双脚的泥泞,肮脏且没有半点用处。
嬉笑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小孩跟同伴分享最新的快乐,昨天有个傻子,下暴雨了也不知道躲雨,在原地发呆。
马尔科听出了小孩说的是谁。
但艾蒂丝不是不知道躲雨的傻子,艾蒂丝也不是在发呆,马尔科清楚,艾蒂丝只是在思考的时候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
他清楚艾蒂丝的习惯,可他还是留艾蒂丝一个人待了那么久。
艾蒂丝的体质本就不好,淋了那么久的雨肯定雪上加霜,之后,马尔科听九蛇的人说艾蒂丝生了一场大病。
和他预料的一样。
但他宁愿不要这种预料。
“那天的事,对不起……”
马尔科小心翼翼背着背上的人往前走,可有些事不像脚下的路,没有回头走的机会。
“没关系,你生病了嘛……”背后传来的声音像是梦里的呓语,但很清醒的,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们自幼便是了解对方的密友。
——你是这么想的吗?
明明是把他的错误全部摘了去的失约理由,马尔科听到后喉咙里跟吃了药一样苦,自己害艾蒂丝淋雨生病,九蛇的人一定很生气,但他从未想过艾蒂丝会用这个理由平息九蛇的怒火。
不是应急,而是艾蒂丝真的这么认为。
因为他生病了,所以没有赴约。
难怪九蛇的人没有骂他……而艾蒂丝,以她的逻辑肯定把淋雨归结于沉迷思考。
“那天你被大骂了一顿吧。”
马尔科唇齿间苦涩。
如果世界上有替别人生病的能力就好了。
.
回到房间。
马尔科喂艾蒂丝喝完药,让人在床上躺好。
“还是有点低烧,你先休息,今晚的风浪有些大,要下暴雨了……等我处理完一些事来找你。”马尔科俯身把被角捻好,“恶魔果实我给你放床头柜了。”
“嗯。”
听到淡淡的一声嗯,马尔科想了想,总觉得还有哪里没做好,隐隐不放心。
——有了。
马尔科拿出一个小电话虫,设置成接通状态。
在海上航行,考虑风浪的影响,房间里的物件大多是固定的。
马尔科把小电话虫放进固定的台历,台历里有三角空间,小电话虫放进去正好卡住。
如果房间里有什么动静,比如艾蒂丝想要喝水、不小心从床下摔下来,亦或者被外面的风浪颠簸下床,他从另一只电话虫听到声音,能第一时间赶来。
马尔科看了眼窗外密布的乌云,又拿了两把椅子抵在床边。
确认了几遍稳妥,才放心把房门关上。
房间遁入黑暗。
马尔科走后,艾蒂丝起床把床边的椅子移开,又在伪造的暗暗果实上动了些手脚,再回到被子里,躺好。
艾蒂丝握紧了手里的黑槛箭矢。
恶魔果实上绑了细线,如果有人拿起,细线另一头的触感球会落地,发出瓷器摔碎的响声,趁着窃取果实的嫌疑犯被声音吸引,她就用黑槛箭矢控制住对方。
为了能第一时间制服嫌疑犯,艾蒂丝把手靠近被子边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艾蒂丝不确定能不能引诱到嫌疑犯,如果不能,只能靠排查的方法了。
用什么理由获取白胡子海贼团成员的身体数据呢?
艾蒂丝正想着,眼皮敏感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光线变化,外面海浪拍打着船体,房间里听不到其他更细微的声音,但艾蒂丝直觉有人进了房间。
马尔科走路有声音的,进来的人绝不是马尔科。
嫌疑犯来了。
艾蒂丝不动声色,只要嫌疑犯拿起恶魔果实,她就第一时间用黑槛箭矢。
然而,艾蒂丝没有听到瓷器摔碎的响声。
比起响声,刺入的闷重更先一步发出。
嫌疑犯选择了先杀人。
“蒂、蒂……奇?”
艾蒂丝睁大了眼睛,熟悉的面孔近在咫尺,如此近的距离,为的是更好捅刀。
速度快到甚至没有疼痛。
大脑冰凉,三两秒后,感受到了身体插入刀的地方灼热翻涌。
看着难以置信的瞳孔,蒂奇什么都不打算解释,也不在意自己靠近的面孔在黑暗中能借助窗外的光亮被看清。
他猛然抽出插.入心脏的刀。
轰隆隆——
窗外响起震耳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