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七年是多事之秋,多尔衮和多铎每天为了辅政忙得不可开交,但多铎回家的次数多了,家里也变热闹了。娜仁乐得把多尼和锦华甩给多铎,自己练字画画图个清静。说清净也是假的,往年的各府往来,凡不是宗室亲贵,除非特别重要的事,娜仁是没工夫亲自过去的,只是送礼。但今年凡是宫中请安,或是郑亲王、礼亲王家中红白喜事,娜仁必定仔细妆点,亲自上门。
娜仁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如此八卦,肚子里的孩子跟着自己脚不沾地,何尝不是另一种锻炼。前两次有了经验,娜仁孕中不敢贪嘴,哪怕害喜不严重,除了必需的安胎药,凡是入嘴的一律忌口。娜仁觉着对不起孩子,但是胎大了,生的时候对不起自己。多尔衮不着急,反倒是多铎和娜仁每天上蹿下跳,几个月下来,除了肚子,娜仁竟见瘦了。
多铎抱女儿坐了,捂着锦华的耳朵就开始骂豪格:“现在正黄旗和镶黄旗的人蠢蠢欲动,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咱们的人办事,绊子是一个接一个!这个豪格太不是东西!”
多尔衮摸着头:“你小声儿点,吓着锦华了。”
锦华从娘肚子里就能抗,她眨眨眼,听到了多尔衮的话,就说:“我都习惯了!不怕!”
多尔衮怕孩子听到了什么杀杀杀的,问:“你听到阿玛的话了吗?”
锦华点点头,又摇摇头。靠着锦华,多尔衮开始躲避多铎的火力,但是多铎显然不准备退让,更何况娜仁提出要将孩子过继,多铎说什么也得争取一番。
正月初一的宗亲宴,娜仁犹豫了一刻钟,还是把朝服穿上了。宗亲宴礼节甚多,说不定还要跪来跪去,多铎满以为娜仁会在家歇着,把孩子打扮好就来跟娜仁告别,结果反被娜仁吓了一跳,慌忙问:“你也进宫?九个月了!我的老天爷!”
娜仁觉得今天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很安分,安慰多铎道:“小玉儿都去了,我也得去,人家的福晋在,偏只有我不在,成什么话。”
多尼吐着舌头,给娜仁比了个大拇指:“额娘,你简直勇冠三军。”到了宴席上,娜仁口齿伶俐,待人接物样样周到,哲哲到没觉着娜仁有太大变化,满心以为娜仁还是个爱说话的小姑娘,特意让娜仁和多铎坐了个好位置,道:“坐到我跟前吧,看你还乱说话。”
皇太极面色发灰,也不禁注意到了娜仁:“我记得,当初她刚来盛京,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言善辩的,如今,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大玉儿看了一眼多尔衮,说道:“是啊,真是岁月不饶人。”
娜仁本就和哲哲玉儿亲近,家宴上风头无两,得到的赏赐也比别的福晋厚了一倍。小玉儿捻酸道:“大福晋待娜仁,就是比我们强。”娜仁道:“谁叫我辈分小呢?赶明儿,我一定拿了好的去孝敬你!”
多铎只顾和豪格打眼仗,两人不知道用目光把对方千刀万剐的多少回,娜仁只装做看不见。多尼比福临大两岁,平日在府上混玩儿,到了正式场合还是很讲面子的,才七岁年纪,拉着妹妹坐在后面,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皇太极道:“孩子们爱热闹,跟着我们也受罪,叫他们都去玩儿吧。”
多尼福临等人才如同得了赦一般,各各都飞出去了,小孩子心性,哪里顾得上细数他们阿玛之间的恩怨呢?锦华才三岁多,多铎怕锦华受凉,便把孩子抱在在自己怀里。锦华紧紧抓着阿玛不松手,时不时瞟着大玉儿。
锦华身上披了件狐皮斗篷,里头穿着大红色锦袄,又生的漂亮,跟雪堆出来的一样。大玉儿忍不住说:“多铎,你歇会儿,孩子我来抱。”
锦华盯着大玉儿的脸,也不认生,只是夸大玉儿道:“庄妃娘娘好漂亮!”
在座的都笑了起来,大玉儿道:“你还知道庄妃呀?”锦华说:“知道,额娘说宫里庄妃最漂亮,还有大福晋,最贤惠!”
娜仁庆幸锦华没说是多尔衮。
皇太极也逗孩子:“那你认得叔叔伯伯吗?”
锦华茫然地环顾四周,摇摇头:“除了皇上,阿玛和伯伯,其他不认得......我认得豪格!”
娜仁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后悔过,把锦华交给多铎,她在桌子下狠狠踹了多铎一脚,小声问:“你没教什么不该说的吧?”
皇太极甚感惊异,指着周围的一圈儿宗亲问:“豪格,豪格是哪个?”
锦华没见过豪格,也不指认,反倒一直说:“豪格是南北!豪格是南北!”
苏茉儿率先明白过锦华的意思,差点笑得把碗都扔了。大玉儿第二个反应过来,也是笑个不住。皇太极和哲哲道:“你们笑什么呢?”
“南北.....”锦华摇摇头,“不是......东西!”
宗室里叔伯兄弟都笑成一团,除了娜仁。娜仁忙站起来道:“锦华,混说什么呢!”多铎一时间只顾笑,但还是把娜仁拉着坐了下来。
锦华被额娘骂了,倒也不哭,只是小声问:“皇上,我是不是说错了?对不起。”求饶只能求一次,就向最厉害求饶。
皇太极语重心长地说:“你该给豪格哥哥道歉才是。”锦华道:“皇上最厉害,豪格听你的,你说没事,我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