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和硕塞相视一笑,侍女们给众人盛上来几碗热粥,娜仁用勺子一搅,见里头有羊肾和枸杞,脸色一红,暗暗觉得老爹也不正经。她不愿吃红烧熊掌,只是夹了几块野鸽子肉,就着热粥吃了,便出来看草原上的姑娘小伙儿们跳舞。娜仁舞技不佳,只是默默欣赏着姑娘们飞舞的裙摆,数着还有几个时辰大军便要拔营,多铎同索诺木饮了几杯酒,匆匆追着娜仁出了毡包。
其中一个少妇认出了娜仁,便冲娜仁道:“格格,过来同我们一起跳啊!”
娜仁见一旁的小伙子手里拿着火不思,便笑道:“我给你们弹琴,好不好?”
周围的人都欢呼起来,娜仁走到人群中央,抱着琴坐在一边儿的石头上,调了音便拨弄起琴弦来。她久不弄琴,但琴弦仿佛同她有心灵感应一般,指尖跳得越快,乐声随之也就越热烈。娜仁弹的是蒙古人的送亲歌,姑娘小伙都跟着娜仁的乐声唱起歌,歌声响彻在穹宇下,仿佛要震碎星子。娜仁一连演奏几曲,直到弹得手疼了方才作罢,抬头才见身边坐着多铎,便顺手把火不思还回去,拉着多铎走开了,生怕再被周围的人起哄。
见多铎脸红红的,身上还带着点儿酒气,不是马奶酒的奶香味儿,娜仁一摸多铎的脸,比平常要热,忙道:“阿布给你喝什么酒了?”
多铎想了想:“好像叫什么鹿胎酒!”
娜仁心知不妙,埋怨索诺木道:“好端端的阿布给你喝这个干什么?这个比马奶酒性烈。你是不是醉了?”
多铎才觉着脚下有点轻,头晕晕的,笑道:“这酒确实好!阿布没骗我!”
娜仁嗔道:“你还说!”又不好意思叫别人看见,便推多铎道:“你回去睡,我找阿布理论去!”
“你怎么能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呢?”多铎舌头也不打结,话说的挺顺溜。
娜仁觉得自己身上也不太对,浑身跟野火烧着了似的,九月风凉,吹到了脸上反而暖乎乎的,想起了先前吃的肉粥,里头除了羊肾还放了点儿别的肉,反正是自己没见过的。娜仁缓过神儿来,连呸了两声:“我看明儿阿布怎么跟我解释!”
两人解了躁,娜仁看了看架子上的西洋钟道:“快二更了!”说着,光着身子从身边的架子上取了缎面锦被:“狼皮褥子太热了,咱们盖这个。”
“走的时候把这张床带上吧!”听了多铎的话,娜仁忍不住笑了:“谁来搬?怪重的!”
多铎惬意道:“你的床不一样!躺着舒服!”
“你这是仗打完了,心里头闲了,就算在草地上滚两滚也是舒心的!”
多铎突然不太想回京了,还想在草原上再孟浪几天,但想到哥哥还等着自己凯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恋恋不舍地看着娜仁:“下辈子我不当王爷,跟你在草原上过!”
娜仁的一头深棕色头发,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和锦缎一样灿烂光润,落到多铎胸前,像是无数只爪子乱挠。她想了想:“你是主子自然看不见,底下的牧民和奴才日子一点儿也不好过!查干的手三十四岁就成了枯树皮了,要是当个包衣奴才有咱俩受的!我呢成天洗衣服挤奶,你就给王爷台吉们当活马石,被踩来踩去的。要是下辈子托生呢,你至少也得当个台吉。”
多铎也光着,用手支着头,盯着娜仁笑道:“你还真不傻呀!”
娜仁感慨道:“得亏是我额娘阿布生了我,我才要什么有什么!好多奴才的女儿一生下来,就被放到水里溺死了。”
多铎见惯了杀戮,对此倒也不以为意:“你是金玉堆出的人,生来就是享福的。天下死的人多了去了,想那些做什么?”
娜仁心里一凉,却翻了个身道:“那我想想等你班师回朝,皇上会给你什么赏赐?”
多铎来了兴致:“皇上的意思还不都是我哥的意思!你说,我哥会嘉奖我?”
娜仁点点头,指头在多铎肚子上打圈:“那肯定了!豪格还在四川没回来,怎么着咱们也得压他一头!现在朝中只有两个辅政叔王,一个是哥哥,一个是郑亲王,等回朝了,叫哥哥也给你封一个叔王当当! ”
多铎被撩拨的心里痒痒,嘴上却说道:“哪有这么容易?”
娜仁冷笑一声道:“你别想蒙我,是不是早看郑亲王不顺眼了?哥哥是不是忙着找由头收拾他?”
多铎见被娜仁猜中了,嘴上却不肯服输:“由头?能有什么由头。”
“秦桧杀岳飞,靠的不就是莫须有吗?只要想罗织罪名,娶了几个老婆,收了别人多少钱,吃穿住用不合规矩,什么都是罪过!就是豪格在四川,只要想找,一千条一万条罪状也有。”娜仁说累了,打了个哈欠,便坐起身吹灭了蜡烛道:“不说了,早点睡吧!”
“还早!”“二更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