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觉得有趣,竟然笑了一下。李大夫道:“福晋笑一笑,包治百病啊。药方没别的,少思少虑少读书,去看看耍猴儿、舞狮子、戏班子、烟花巷!您都活不了,让那吃草根的人怎么活?”
“你们不像看病的,像说书的!”娜仁莞尔一笑道。
李大夫吹胡子瞪眼:“说书好,叫一班人来王府说书!”
多铎想用棍子把人打出去,娜仁反倒制止:“陈明夏请来的人,挂了花回去成什么样子,打发走就是了。”
娜仁哭完觉得饿了,晚膳吃了大半碗的赤豆小米粥。见她捧着一本了凡四训还要看,多铎劈手夺了娜仁的书,连同几张画像都丢到炭盆里烧了。娜仁被烟呛的咳嗽,拉着多铎去了卧房,笑道:“庸医的话你也信。”
“我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你今天一哭,我还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还有你也是!自己病还没好,就逼着我去钻别人的被窝啊?”
“你一个王爷,说话那么粗俗。”多铎闻言哼了一声:“我就是粗人俗人,你这辈子嫁不了状元探花,认命吧!”
到了腊八前,娜仁觉得身上好些,便去白塔寺给主持送去许多米粮,留着煮粥布施。娜仁又添了许多香火钱,主持便道:“快要饿死的人只需要一口饭,精米白面价钱贵,都买成玉米面和红薯,能多布施一阵。”说罢便叫几个大和尚去买办。
娜仁为了拜佛装饰得隆重,听主持一说,便摘了手饰耳环,连戴的璎珞圈也除了:“您这么说,那我再添一份。”
主持双手合十:“可以做上千余件薄棉衣了。”
娜仁叹道:“不是为了我们开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治世还是乱世,老百姓总免不了受穷受欺负。我能力有限,又知错犯错,罪业早已赎不清了。”
主持听出娜仁的话夹缠七弯八拐的,只是微微一笑:“福晋今年求签吗?”
“不求了,我拜佛。”
听外头的和尚禀报说豫亲王来了,娜仁道:“他脾气大,劳烦主持好生接待。待我拜过诸殿神佛再去找他。您同他说说话,叫他等我一会儿。”
“老朽明白。”
娜仁提起裙摆跪下,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见殿中四下无人,闭起眼睛朗声道:“博尔济吉特娜仁跪求弥勒佛、药师佛、十八罗汉,求诸天神佛保佑我夫君心愿得偿。他犯下杀业罪过,将来若遭报应,如疾病痛苦,短折夭亡,信女愿代为受之。”
娜仁觉得自己不是信女,便复述了一遍,补充道:“如疾病痛苦,短折夭亡,哪怕死后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博尔济吉特娜仁,愿为爱新觉罗多铎受之。”
娜仁一字一句说得虔诚,恰逢寺院晚钟,就没有听到多铎的脚步声。原来主持并没有接待多铎,只是说一句“福晋在大殿”,便去寺院门口布施粥饭了。娜仁扭头,见心事被多铎撞破,脸一红又咳嗽了两声:“你怎么过来了?”
多铎嘟囔了一句:“又出来乱跑!”娜仁见多铎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只是强忍着不掉下来,就低头不去看他,继续念念有词道:“求神佛保佑,我豫王府上上下下,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人都聚集在寺院门口,寺中倒是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叮叮的,多铎声音哑哑的:“家里有观音不拜,出来乱糟糟的凑什么热闹?回头再染了风寒,更好不了了!”
“你嫌吵,咱们就回去。”
两人坐车,娜仁半掀开帘子,见外头零星飘了几点小雪,一个打赤脚的小乞丐在街头乱窜,围着马车叫道:“行行好!行行好!”多铎不等娜仁开口,随手丢了一块银子出去,说了声滚,拉着娜仁的手放下帘子。
娜仁摸了摸棺材板儿,满手生香,日光一映,上头的金色纹路亮亮的闪着光,跟自己的金线衣裳一样;“怪不得明朝的皇帝都拿它当棺材板儿。”
锦华也道:“金丝楠木价比黄金,阿玛,这个棺材是用来干什么的?”
多铎见娜仁脸色红润,便笑道:“本来是给你额娘冲喜用的,现在我看用不着了。改天砍了当柴火烧,说不定能做一顿好饭。”
娜仁嗔道:“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乌立,你去收到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