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昭眉毛一横,屈指剑出鞘,厉声道:‘“大胆!”
容时摆了摆手示意林玄昭退下,林玄昭按下微微出鞘的剑,不善的看着赵自秋。
容时轻笑着,手指点了点窗户的方向,“看看窗外。”
赵自秋顺着容时的目光看去,窗外母亲抱着妹妹哼着歌,两人身上都穿着大年初一才会穿的新衣服,消瘦的身体也壮实了不少,石桌上甚至还摆着果盘。
赵自秋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温情,那是他挚爱的亲人。
容时毫不客气的叫回了赵自秋的思绪,“你看,她们没有反抗,她们臣服于我,因为我给了她们想要的,这不好吗?”
赵自秋眼中充满厌恶,“这些年,拉拢朝臣,贿赂官员。”
“贩卖官职,结党营私。”
“收敛民财,致使百姓苦不堪言!哪一样你不曾做过?”
他的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眼中猩红。
“多少寒门学子想以此登上高门,一展鸿鹄之志,而你容时,”
“却为了献媚权贵,将官职拱手送于他人,岂不让天下学子寒了心?明珠蒙了尘!”
“天下百姓苦苦哀求一饭,却不得不供养你这贪官。”
赵自秋几乎目眦欲裂,胸脯不断起伏着,那神态,恨不得啖汝之肉,饮汝之血。
容时笑了起来,轻蔑的看着赵自秋,他笑得癫狂,“君主无能,这世道早就变了,自秋啊自秋,你可知当年燕京才子,为何均落得如此下场?”
赵自秋冷哼一声,他天生顽固,生性高傲,“君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鼠蚁横行!是这世道容不下我们。”
他高声呼喊着,“我们亦不会与这世道同流合污,纵使籍籍无名,穷困潦倒,亦不会像你一样,摇尾乞怜!”
光落在容时的脚前,不知道什么缘故,他的眸子极黑,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一旦沉溺于此便再也无法挣脱。
那些呼唤,在容时面前,却显得苍白无力。
“非也,”容时笑道,“前太傅撞柱死谏,李修远丧失志向与酒为欢。”
“孙亦寒不愿写诗讨权贵欢心被人活活打残,命悬一线。”
“顾易之投奔四皇子为其走狗,尽失当年风采。”
“陆不凡妻女遭人凌辱致死,心灰意冷奔赴疆场,不知生死。”
容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赵自秋,语气冰凉,字字诛心,“你自诩高洁,却冷眼旁观昔日好友滚落泥潭。”
“赵自秋,谁不想生死由己,谁不想登的高堂,谁不想名垂青史!”容时语速飞快,神态疯狂,他仿佛猛然扎进阳光内,像是要将自己的野心彻底暴露在光影之下。
“只要财与权握住手里,”他伸出手,将光影揉碎在掌中,“只要同他们一同跌入污泥里,便能享尽荣华富贵,高高在上,本官抛出的末流官职,那些富人如同野犬,龇牙扑食。”
“要贩卖官职的不是我,是他们的野心与贪婪。”
赵自秋全然怔住,似是被吓到一样,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容时,周围一片寂静,那声音却如同种蛊一般,从地底伸出无数双手,死死的抓着他,像是将他拖进深渊。
“不可理喻,”赵自秋哑着声说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曾经怎会将眼前人视作知己!
容时逆着光一步一步走来,从阳光走进阴霾里,就如同当年一样,蛊惑般伸出了手,一如当年。
只不过他这次是来拉他入深渊,“自秋,只要成为我的幕僚,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权力,富贵,名声,我都会给你。”
“燕京才子,终会名副其实!”
赵自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窜入大脑,恐惧一寸一寸攀入骨髓,他心底无声的呐喊挣扎,像是溺水之人不得呼吸一般。
赵自秋浑身颤抖,控制不住的后退了几步,直到茶盏碎裂,茶水的凉意触到他的指尖,赵自秋才猛然惊醒,打开了容时伸过来的手,“你早知这非我所求!你真是疯了。”
容时也不恼,慢慢的收回了手,声音平和,可说出的话却无一不让人觉得疯狂。
“是啊,我是疯子,我妄想那至高至寒的位置,我要将权力捏在手心,我要萧氏皇族视为我傀儡。”
“即便是江山改姓,那又如何。”
赵自秋畏惧与愤怒达到了极点,忠君的思想像是渗入脊梁,他指着容时骂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容时根本不在乎名声,胜王载入史册,败寇任由史家抹,是乱臣贼子,也是功臣。
他说道:“我想你会见一个人。”说着,容时招了招手。
赵自秋立即回绝:“我不见。”
“自秋,”孙亦寒坐着素舆,被明三推着走进来,他咳了两声,才道,“连我都不见了吗?”
赵自秋面色大惊,“孙兄,你这是?”
孙亦寒面色苍白,身体薄如蝉翼,应当是病了许久,说话也就慢了一些,“我啊,被人打折了双腿,废了而已。”
赵自秋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孙亦寒惨然一笑:“容大人救了我,若大的燕京无我容身之所,自然也就留在此处。”
他的神态自然,似乎并不觉得与容时为伍是一种耻辱,更不怕被人耻笑。
当年容时背道而行,孙亦寒曾与赵自秋一同抨击容时,如今却与他站在了一处。
赵自秋愤然:“你可知他......”
孙亦寒看着赵自秋,打断了赵自秋的话,声音平静,“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当时快死了。”
赵自秋怒其不争,“死又有何惧,若他容时能下得诏狱,以慰天下人,我赵自秋愿被活刮千百回!”
孙亦寒无奈的笑了起来,“赵兄,你还是这么固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