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时脱去玄色外袍,只穿了一件素白的里衣。他坐在烛火旁,烛火雀跃,浮影映在他白皙的脸上。
容时拿起一封密函,眼下他已经和四皇子达成了交易,这份密函是顾易之晚间才差人送过来的,他正要拆开看。
骤然烛光矮了几分,又窜起,容时心念一动,目光森冷,咻然看向略微掀起来的窗户,他伸手摸向书案下的暗格,食指按下机关,开了刃的匕首落在他的手中。
容时眸子黑着,他屏住呼吸,窗户被人掀开的那一刹那,手中匕首抛掷向那道人影。
电光火石之间,一双手伸出来,将匕首吞没于黑暗之中,还伴着一声“咦”。
容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当即松懈起来,他冲着翻着窗户进来的某人问道:“你又干什么?”
说来也是,自从两人心底那块冰化开之后,萧怀瑾时常来烦容时,但他从来不走正门,堂堂皇子,净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嬉皮笑脸的皇子卸下了重负,将手中匕首抛掷在桌上,发出咣当的声音,他没个正形的挑了位置,挨着容时坐下,“不欢迎我吗?”
容时神色无奈,将密函随意叠在下面,“我还在处理要事。”
萧怀瑾下午才气走了周云起,此时心情大好,平日里跟周云起一板一眼的讨论朝廷之事,耗费心神,这会得了轻松,神情也懒散了些。
他半支撑起脑袋,眯着眼看着容时,语调宛如江南烟雨的调子,“春宵苦短,首辅大人怎能浪费光阴?”
容时移开目光,控制自己不去看那张俊俏明媚的脸,面上脸不红心不跳,心里却是万马奔腾。
萧怀瑾浅浅的笑了一声,“好了,我不看,你继续忙,我趴一会。”
说着,真就撑着脑袋半阖了眼。
容时收起胡乱飞来飞去的心思,整理好账本,又新启了一张纸,他蘸墨提笔,刚要下笔,容时笔尖顿了顿,墨水顺着羊毫滴在白纸上,沿着纹理晕开,像是久悬于树上的露珠,风一挠就落在清水河潭上,泛着春意,荡着涟漪。
容时无可奈何的搁下笔,他长叹一口气,旁边的人呼吸匀称,应当是眯着了。他鬼使神差的曲起手指探了探萧怀瑾的脸颊,萧怀瑾近些年的睡眠很浅,常常夜里因为一些风吹草动就醒过来,容时动作再轻,萧怀瑾还是睁开了眼睛。
说不清是谁跌入了谁的双眸,容时恍若揉进春水里。
骄阳高悬,凌越倚靠在一旁看着两人师弟练习射箭。
旁边的小厮递上来一支箭,容时信手拿过,他顶着太阳,熟练的拉起弓瞄准靶心。
耳边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容时唇角微微扬起,铮的一声,箭脱弦而出,射到了靶子的边缘。容时低垂着脑袋,来人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萧怀瑾带着笑意,先是看了看靶子,又看了看沮丧的容时,问道:“怎么了?”
容时朝着那边扬了扬下巴,“诺,你不是看见了吗?”
萧怀瑾哈哈笑了两声,取了一支箭,转到容时的身后,将人揽在怀里。少年体热,容时觉得身后一股暖意拥上来,他悄悄的往后钻了钻,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容时这么一钻,萧怀瑾心头像是被春意挠了一下,握着容时的手微微出了些汗,弓箭也不太明显的颤了两下。
察觉到萧怀瑾的心思不稳,容时故意屈了屈手指,轻轻蹭了蹭萧怀瑾的掌心,到底少年心性,萧怀瑾手一松,箭飞了去,令人意外的是箭竟然不偏不倚的扎中了靶心。
容时格外高兴,回头双臂就攀上了萧怀瑾的脖子,也不顾萧怀瑾脖子上的汗是否会弄湿自己的衣袖。
萧怀瑾红了脸,丢下了手中的弓,环住了容时的腰,“今天的训练也差不多了,你想不想出宫去。”
“好,”容时轻啄萧怀瑾的脸颊,应道。
远处凌越很重的啧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装瞎。
那会凌越还是打算出师后入江湖,但容时没想到凌越居然留在了萧怀瑾的身边。凌越是师兄,武功了得,跟着萧怀瑾,容时自然是放心的。
萧怀瑾大抵是真睡着了,他一睁眼就是容时放大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脸颊上带着一丝偷窥被发现的尴尬,容时眨了眨眼睛,睫毛在烛光中轻轻颤动,眼瞳深处浮沉着蜜色的波光流转,和不可多得的温柔之色。
萧怀瑾不由得一怔,旋即眉眼亮了起来,“容大人不是不欢迎我吗?”
他口吻极轻,“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容时眼底微动,手指划过萧怀瑾的脸颊,动作缓慢,像是调情似的,笑嗔一声,“殿下明知故意。”
萧怀瑾一挑眉,血液流动,骨骼仿佛在燃烧,萧怀瑾浑身□□,他刚要张口,容时的指尖却停留在萧怀瑾的唇边。
容时眼里的温情说来就来,说散就散,他用食指堵住萧怀瑾的唇,“既然来了,就说正事。”
萧怀瑾热起来的脸怔住了,他眼中一片茫然。
容时毫不留情的撤回手,正了半倾斜的身体,一把薅起那张作废了的纸,揉作一团丢了出去,“说正事。”
萧怀瑾气急败坏,他咬着牙顽劣的笑,一字一顿的说:“容时,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