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不喜欢医学,这种东西又难又难背,上课更是恰如天书,几个字连成一串就听不懂了。他真是不知道自己和徐廉是不是投错胎了。
一个世代医学世家却连一点医学天赋也没有,老爹杵着拐杖急得团团转,打也打不会,教也教不会,要不是自己身体不行,四十多岁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他是真想再生两个。
要是让老祖宗的基业都断在自己手上,那他就算是死了也没脸去见祖宗的。
高尹时常听得老爹在家痛心疾首念叨:“看看人老祝家,那小姑娘可叫一个干净利落,年纪轻轻接手整个集团,事业蒸蒸日上,身价水涨船高,再看看我家这个不肖子……”
每到这个时候老爷子就会闭上眼,一整个没眼看。
而高尹也不甚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不是生下来就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其家人规划好的道路按部就班地走上去,然后活在一辈子都不喜欢的领域钻研。
高尹想,他会疯的。
——
秦淑月又做噩梦了。
自从家散了之后,秦淑月隔三岔五经常做噩梦。
总是会梦见父亲是怎么坚决冷漠地抛弃她,毅然离开家庭;奶奶是怎么冷眼不待见她,甚至连门都不让她进一步;婆婆哭到失明,心梗而死。自己则一力抗下生活的重担,忍下无尽的压力,拼命地挣钱救妈妈。
高中时的人际关系是怎么被她一步步践踏恶化,导致她活到22岁身边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好失败,她的人生好失败。
她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游离杂乱的意识中,模模糊糊地与现实相撞,她不知何时睁开眼,双目呆滞地仰望着天花板。
身旁是余娴来回忙碌的身影,而自己则瘫软在床,好似一个失去生命的破布娃娃。
“余医生。”她爬起来靠在床板上,张开口,声音却出奇地哑,连她自己也惊到了。
余娴显然没想到她现在醒了,也微微惊讶了一下。
随后她拿去柜上的茶壶,给秦淑月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送到她嘴边,亲切地问她道:“感觉有好一点吗?”
秦淑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点点头,小声嗯了一声,“谢谢余医生,我好多了。”
余娴简直不能把眼前这个乖巧到像毛茸茸小兔子一样的女生和几天前那个不管不顾死活冲进祝令仪书房的女生看作是同一个人。这两相差距简直天差地别。
秦淑月像是忘了那件事似的,她温柔地朝余娴笑了笑。
余娴也有些发愣,她接过秦淑月手上的茶杯,“你除了低血糖还贫血……”边说着她把柜子上的那个方便袋放到秦淑月腿上。
“这是给你配的药,上面都写了药量,记得要按时服。我每周日会来这里给你复查。”
秦淑月一愣,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腿上一大方便带里的药。
“这个……我不能收。”
她摇摇头。
余娴则一脸不解,“这有什么不能收的?”
“我还没有付钱。”秦淑月执拗地抬起眸。
余娴一听这话,神色才渐渐缓和下来,“你说这个啊。”
又突兀问道:“你会做手工吗?”
秦淑月显然没想到余娴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有些木讷地点点头,“会……会一点。”
余娴这才展颜笑了,“那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做一些手工给我。比如织围巾,织毛球,织什么都行,你会什么就织什么给我就行。这个就抵做你的药费吧~”
“可是……”这回轮到秦淑月不解了,“为什么要织这些给你?”
“有一些得了不治之症的老人,身边又没有子女照拂,给他们织些这些,好让他们心里有些安慰吧。”余娴的眸光闪了闪,她笑道,“可能你不了解。可是老人,尤其是知道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临了了,倒会留恋起这些小玩意儿来。”
“我的手工不好,折纸或者织东西我一窍不通。”望着仍蹙眉头的秦淑月,她笑着摸了摸秦淑月的脑袋,“如果有时间的话,你也可以来陪陪他们。这些可比金钱重要多了。”
听到这里秦淑月才终于松了口,乖乖巧巧收下药。
“谢谢你,余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