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得到什么,往往会失去同样价值的事物。她与常宁相识得那样早,在常宁初露峥嵘时她便发现了这块璞玉,以至于后来她来得那样晚,晚到她们都已经面目全非。
白意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随着那时候的三人走入那里的?这件事白意自己都说不清楚。
“唐双儿的体质,是因为她吗?”静默半晌,白意忽然道。
沉昭在谎言与实话之间迟疑了一瞬,但她想到孙常宁最后说出的话,最终道:“嗯。”
无论如何,至少应该让真正了解她过去的人知道她作为孙常宁做出的选择。她将孙常宁在最后时刻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白意轻轻笑了一声,说:“是啊,做了错事,就应该承担责任。”她重新看向村庄的方向:“……最后一个了解过去的白意的人也离开了。”
雪依旧是往日的雪,可是人却已经不是曾经的人了。
沉昭很煞风景地打断了她的悲伤:“徐松。”
白意脸上的表情凝了一下,她转头看着沉昭:“在旁人悲伤的时候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礼仪。”
沉昭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还有些事要问。”
时辰已经不早了,再这样酝酿感情,沉昭来不及去做她要做的事。
被她这样一打岔,什么伤怀的心都被淡了,白意认命道:“问吧。”
“你能确定你的重伤和钟杉没有关系吗?”沉昭问,这是她最为好奇的事,在最初不了解他们时,沉昭就对他们的城主交替原因产生过类似的猜测。
白意很笃定地摇了摇头,说:“我能确定。”她很淡地笑了笑,道:“我之所以重伤,是因为挡下了那头灵兽对钟杉的攻击。”
她沉吟片刻,将当初在冰原中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在进入冰原深处以后,我根据秘术搜寻到了那头灵兽的位置。”
冰原中危机重重,她和钟杉很谨慎,收敛好气息后接近了那个山洞。
山洞外有几具骸骨,周围散落的破碎衣物有一部分正属于那位失踪的冰原矿工。白意看得心急如焚,但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刻越急不得,一个金丹巅峰的灵兽,哪怕是她和钟杉一起出手,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
她给钟杉传音,让他守在洞外,自己去洞中探查。只是进入洞中以后,她却只看到一只幼崽。
一只毛都还没长齐的狼。
听到白意的叙述,沉昭的目光往下落了落,看向她身旁的那头白狼。
白狼极为敏锐,咧嘴冲她露出尖牙,然后被白意拍了一巴掌。
白意叹了一口气:“对,欢颜就是那只幼崽。那头袭击人的灵兽是它的母亲,它生育需要大量的血肉,但是那时候它活动的区域内,已经没有多少灵兽了。”
为了供冰原矿工安全地活动在冰原中,白意驱兽药粉将大部分灵兽都驱入了冰原更深处。而正因如此,一头需要捕猎的灵兽在饥饿下,将利爪与尖牙对准了冰原矿工。
“但是尽管我当时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进入了领地范围的我们都已经被那头灵兽锁定了。”
白意甚至来不及通知山洞外的钟杉赶快离开,狼嚎声就已经在她拿出传讯玉之前响起。
“因为才生产完,那头狼很虚弱,但是山洞里有它的孩子。”提起那头灵兽时,白意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憎恶:“我和钟杉不敌它,只能勉力支撑,它很聪明,知道钟杉修为不如我,着重攻击钟杉。”
白意的武器一对板斧,耍起来大开大合,没有和钟杉离得太近,在钟杉露出破绽的瞬间,灵兽速度快得像风,瞬息扑向了钟杉的面门。
“我为他挡下了。”白意笑了一下,笑容中意味万千:“然后用了沈玄给我的灵器将他送离了那里。”她静了一瞬,说:“尽管这么多年他变了那么多,我也变了这么多,但是,我还记得我那时候救下他时的想法。”
那时候的天色很暗,行动如鬼魅的白狼身形隐藏在风雪中,钟杉身上已经有了几处血痕,可是他依旧沉默地举剑,格挡不知道会从何处而来的袭击。
白意看着天空,她似乎想起了很温暖的过去,因为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有了温度:“无论从修为、身份亦或是职责来说,都应该由我来保护他。”
她是南城城主,是金丹后期修士,是钟杉的师姐。城主应当护住所有的百姓,强者应当护住弱者,师姐应当护住师弟。
沉昭问:“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在与那头狼的搏斗中,我强行突破了元婴,它本就虚弱,在与我们二人周旋时已经耗费了大部分气力,突破元婴后的灵力震伤了它的内脏。”白意平静道:“但是因为重伤,我境界与才幻化出来的元婴都不稳定,在昏迷前,我爬进了山洞,其实我没有说谎,我确实失忆了,在刚醒过来的那段时间,我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只能根据自己身上的伤和山洞外的狼尸判断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什么都回忆不起来,只能撑着重伤的身子,和被她杀了母亲的狼崽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