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沉昭与戚定雪的纠葛,得追溯到沉昭进无药城之前。
当时的沉昭带着几个半大孩童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战乱烧毁了她们赖以生存的村子,所以沉昭只能带着那几个她拼了命才救下来的孩子往北走,走到路过村子的游商口中的无药城去。
狐妖与凡人,这个话题放在茶楼里能叫说书人写上两三场戏文。在世人眼中,狐狸大概是多情的象征,所有出现过狐狸的故事里,这些狐狸总能与风月情事挂钩,再不济,也是为了报恩而来。
但是现实总是与人的想象背道而驰。
除去某些集天地气运而生的妖生来就是能够亲和灵气的人形,大部分妖修金丹才可以化形。
与沉昭初遇时戚定雪便是堪堪化形,脑袋上顶着比半张脸还大的狐狸耳朵,浑身脏乱,衣衫褴褛地躺在路边,沉昭路过她身边时,便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望着沉昭。
要说沉昭没被她骗,那是不太可能的。
能与故事中的狐妖能挂上钩的,大概只有她们的那份狡黠了。
沉昭并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但凡她的心够狠,她可以抛下那几个孩子,独自前往无药城,这会让她轻松许多。
所以,在看见目光哀切的戚定雪时,沉昭停下了脚步。
哪怕她从村子里带出来的干粮所剩无几。
易灵宝呼吸沉重,沉昭几乎能听见她牙齿摩动的咯吱声,沉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左右张望了一番,随口道:“阿许呢?”
置物会上被拿出来交换的多是灵植灵石,乐修本就不多,适合乐修的灵宝更是少之又少,阿许到现在都没出现着实让人疑惑。
易灵宝摇摇头,似乎是为了平息心情一般长舒一口气,才道:“我不清楚,我与他早就分开行动了。”
她表情颇为烦躁,揉了揉眉心,道:“咱们先回去吧,他找不到我们自己会回来的。”
沉昭看了她一眼,道:“虽说戚定雪顽劣,但是你也不必这样恼火。”
易灵宝撇过头,冷笑一声。
两人回到旅馆时,陈殊伏在桌上,双手举着一本书。她看得入迷,不时发出惊讶的抽气声。
沉昭看到书封上的“季定尘”三个大字,一时有些惊讶,又觉得本该如此。
季定尘的游记,哪怕是在崇尚风雅、文人墨客众多的言国,都是极为受欢迎的。
生出如此感悟后,沉昭没有多停留,带易灵宝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将剩余的灵石递给易灵宝,被易灵宝一脸嫌弃地挥开:“这么点灵石还要还给我,我也没这么抠搜。”
沉昭无言片刻,只能将这几日制作好的药递给她,为了利于分辨,这次她在每个药瓶的瓶底都用灵力刻下了用途。
易灵宝抛起药瓶,又一把接住,道:“行,我等会去给阿许一份。”
说罢便离开了。
沉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等待。
一道虚无的影子出现在她面前,正是许久不见的沈昀。
沈昀目光灼灼地看着沉昭,道:“姐姐怎么会突然让边冉姨联系我。”
沉昭静了一瞬,道:“言国可能来人了,你万事小心。”
虽说以言夜那不择手段的性子,这次公主祭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派人来才是奇事,但是得了姐姐提醒的沈昀依旧高兴道:“好的姐姐,我会注意的。”
而刚离开旅馆的易灵宝,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长夜将尽,蜂拥而至的人们到底怀揣着怎样的目的先且不提,这场由修真界财力最盛的势力开设的公主祭,终于到来了。
陈殊一大早便敲响了沉昭的房门,兴奋得仿佛要参加公主祭的不是沉昭而是她。
沉昭为她开了门,陈殊跳进门槛,转身看着沉昭,忽然托腮道:“总觉得你穿红色更好看。”
沉昭穿着那日陈殊赠给她的白衣,闻言失笑:“衣衫终究只是遮蔽身体之用,是红是白,也没有多大区别。”
她合上门,坐回桌前,仔细擦拭起横于桌前的九寸心。
刀光沉沉,并不像寻常兵器那般锋芒毕露。
陈殊跟着她坐下,时不时打量刀,又伸手摸摸桌边摆着的帷帽,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这把刀真好看。”
沉昭动作停了下来,看向陈殊:“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就是。”
陈殊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声道:“这么明显吗?”
看见沉昭洞悉的眼神以后,她颓然道:“好吧,果然瞒不过你。”她趴在桌子上,短短的黑发刺着她的脸颊,她偏了偏头,小声道:“就是,你这次不是参加沈国举办的公主祭吗?”
沉昭垂眸打量着九寸心上灯火的倒影,听陈殊继续道:“你要是能遇到沈国的继承人,能不能帮我问几句话?”
她偷摸抬眼看了一下沉昭的脸色,没有看到抗拒的神色才道:“你问,他是不是还有个……?”她最后两个字失了声,沉昭迅速看向陈殊,看到她茫然困惑的神色,道:“说不出来吗?”
陈殊点点头,困惑道:“怎么会这样,莲九都能说啊。”
沉昭平静地放下刀,问:“是姐姐吗?”
陈殊不想她竟然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目光灼灼地点头,沉昭并没有看她,低头拿起帷帽,戴在自己头上,道:“我知道了。”
下一瞬,门被一把推开,易灵宝走进来,道:“走啊?还说什么小话呢?”
沉昭站起身,拨下帷帽的纱:“陈殊不太放心我。”
易灵宝打了个哈欠,道:“担心她也不能进去,就算只卡了修为上限,凡人也不可能进去。”
她靠在墙边,说:“沈国已经公布了消息,公主祭的举办地点,在惊蛰城后方,沈玄的锁灵境。”
“至于排名如何,”易灵宝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笑得身体都在抖 :“拿到沈玄本命剑的人,即是此次公主祭的获胜者。其他人,则以在锁灵境中表现的优劣评判。”
陈殊看得皱眉,问:“你笑什么。”易灵宝笑够了,才慢悠悠道:“我笑沈玄……后继无人。”
她慢条斯理地瞥了陈殊一眼,道:“他若是隐瞒下锁灵境的事,还能靠沈玄的名声威慑个三年五载,但是眼下,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沈玄已经死了。”
她怜悯地摇摇头:“如果他没有与沈玄等同的实力,那么就是在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