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岛刚穿过黑暗的走廊后,终于到达尽头。
他又看到了熟悉的机械人,却与刚才那些会喜笑怒骂的机械人不一样,他们眼眸无光,站成一排,在诗岛刚接近时齐刷刷看来。
“蛮野天十郎……在吗?”
诗岛刚鼓起勇气询问,可在场的机械人只是盯着他,没有任何回应。
嘎吱。
前方实验室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长发杂乱披散,面色如鬼的男人。他眼眶涨红,眼底乌青,佝偻着背部,一副极其疲倦又愤怒的模样,手中拿着一把修理机械用的扳手,目光阴森森看来。
在看到诗岛刚时,他有一瞬间错愕,随机是迅速转变的惊喜和暗笑。
“小孩,迷路了吗?”
诗岛刚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心底生出恐惧,退后两步,“你,你是蛮野天十郎吗?”
这样一副颓靡鬼气的人……是他的父亲?
“你认识我?”蛮野拿着扳手,指尖敲打出哒哒的声音,若有所思地端详起诗岛刚的模样。
“我是刚啊!诗岛刚!”
对父亲的渴望压住心头隐隐察觉到的异样和恐惧,诗岛刚太想找到父亲了。
他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母亲隐而不提,总在他询问时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每次放学时,他都羡慕地看着那些有父亲来接的孩子,他还听到有同学骂他是没爸爸的野孩子。
他朝母亲问过父亲的踪迹,模样,身份。
母亲终于在被他纠缠的不得已时,用怅然、温柔、还有一种诗岛刚看不懂的,像是“恨”的目光,告诉他。
“他曾经是个大科学家。”
为什么是曾经?现在呢?
母亲不说话了。
可诗岛刚太想找到父亲了。
他从母亲的房间里找到父亲年轻时的照片,翻到手机里的实验所地址,在缠着姐姐帮他打掩护后,带着自己一直存下的零花钱跨越数个城市,找到了这里。
他所期待的,会温柔关心他、照顾他、伟岸高大的父亲……
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吗?
蛮野思索一会才想起来,居高临下望着诗岛刚。
“诗岛啊。”他略一嗤笑,问道,“你母亲怎么样了?”
他原来还关心着母亲吗?
诗岛刚情绪稍微高昂一些,笑着回答,“母亲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接我上下学,姐姐也很好……”
蛮野打断他,脸上露出的表情是诗岛刚也能看得出的不友善。
“诗岛好像离开我之后过的很不错啊,真是……叫人听着不爽。”
“……什么?”
诗岛刚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话,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蛮野意识到说漏嘴了,露出个虚假友善的笑,伸手想来抓诗岛刚的领子,“好了,先进来,我要交代你……”
“为什么这样说妈妈!‘不爽’是什么意思!?”
诗岛刚生气了,他躲过蛮野的手,如暴怒的小兽般龇牙对准蛮野。他渴望与父亲相见,但更加不允许有人侮辱母亲!
“诗岛没教过你不能对父亲大呼小叫的吗?”蛮野冷下脸,心中所谓的父亲的威严占了上风,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谴责着孩子。
诗岛刚可不吃这一套,他本就是叛逆期上头才背着母亲离家出走,没能见到期待中的父亲已经大失所望,更何况这个几乎等同于陌生人的父亲不仅侮辱他的母亲,还想要教育他。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妈?你这个根本没关心过我们一家的失职父亲哪里来的资格教育我!?”
蛮野笑了,他根本没想着要反驳,反正无论是妻子还是儿子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随便你怎么想,不过你既然都跑到这儿了,那就来祝我一臂之力吧,好用的孩子。”
好用的……?
刚才那个金发姐姐身旁的机械人也说过同样的词,说他,“好用”。
“你要对我做什么!”
诗岛刚浑身炸毛,属于孩子的敏锐感官疯狂响雷,警示着面前之人的心怀不轨。
蛮野心中自满,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而已,还能从他手里逃脱不成?
他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你可是人类啊,那只金发生物最在乎人类了,有了你,想要威胁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金发……生物?威胁?”
是那个金发的姐姐。
诗岛刚想起未歌说的,“我是你父亲的仇人。”
蛮野还在得意地笑,“你来的可真是好时候,我的好儿子。”
非人的金发姐姐帮他这个仇人的儿子扫去落雪,送他来到父亲身边。而他的父亲,血脉相连的父亲——却在计划着怎么用他来威胁对方!?
“你不是我爸爸!”
诗岛刚不要这样的人做父亲!
他转过身,朝散发着微光的走廊对面狂奔而去!
“抓住他!”蛮野狠声下令。
一直无神站着的机械变异体瞬间启动,一同扑向奔跑着的诗岛刚。小孩灵活地从他们之间钻过,孩子天生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他在躲避中不慎滑倒,脚踝扭到,膝盖蹭在地面上划破衣服,渗出血来。
机械变异体抓准机会朝他扑来!
“姐姐——”
诗岛刚害怕之下叫出这个称呼,他早就分不清自己是在叫未歌还是亲生姐姐雾子。
因为,她们对诗岛刚而言,都是温柔的、会保护他的、将伞面倾向他的姐姐。
一颗金色的光粒子从诗岛刚背后飞起跳出,光芒大盛刺穿扑来的机械变异体的肩膀,给诗岛刚留下逃跑的时间。
未歌撒谎了,她留给诗岛刚的不是侦查型的光粒子,是在宿主遇到危险时会主动保护的进攻型。
这会耗费她存储的为数不多的能量,但她更不想看一个孩子受伤。
诗岛刚顾不上震惊,他快速起身逃跑,一瘸一拐地扑进黑暗的走廊中,朝着散发光芒的尽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