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两趟地铁,出站后还得再走一公里多的距离。
到达公司门口还差十来分钟才到九点,好在人事已经提前来了,把被拦在公司门外的他带了进去。
工作内容和薪资条件在第三轮面试时就已经谈好了,整个上午人事都在和他讲解公司规章和福利待遇,还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公司里的管理层关系网,然后在中午来临之前把他交给部门。
公司主营电子器件业务,让他接管了在公司部门里属于不太重要的售后模块,因为前主管休完产假后就离职了,不愿意回来交接,所以公司多给了他一个星期,用半个月的时间来熟悉流程和接管工作。
部门里有五个员工,还有一个也是预离职状态,剩下三个新员工,在职时间不超过半年,老员工只有一个。
聂兰吟暗暗评估着,觉得流动性很大,这岗位大概率会有比较难做的地方。人事后面还带他去了总经理办公室,他的顶头上司是个年轻男人,穿着西装,一副刚外出回来的样子,把车钥匙随手扔在桌上。
人事和他说话的时候陪着笑,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被人事叫凌总的男人抿一口咖啡,上下打量了下聂兰吟,在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的衣着上停留了下,挥挥手:“知道了,我改天再找你聊下,现在忙着没空。”
直觉告诉聂兰吟,这位上司脾气一般,大概率眼光挑剔,对人和对工作的要求偏高,以后尽量不要招惹对方。
晚上下班后他走路去挤地铁,在公司楼下碰到自己部门一个员工,年轻的男孩儿从车里探出头来:“兰哥,去哪儿?”
聂兰吟那个电脑背包早上挤地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断了,现下只能抱着自己的包走路,闻言侧了侧头:“我去地铁站。”
小男孩开着自己的新车,在部门这位新主管面前不知怎的心里涌上一股微妙的得意,按了按喇叭说:“我载你去吧。”
聂兰吟一想,也没推脱,反而十分流利的上了车:“那就麻烦你了。”
车上许芝偶尔用眼角瞥一眼副驾的聂兰吟,笑着说:“兰哥看着很年轻啊,应该跟我差不多吧,在咱公司做个一年半载的攒点钱就可以买辆车了,起码通勤方便点。”
“你多大?”聂兰吟忽然扭头问许芝。
他的头发偏长,脸小,眉眼间有种很年轻的隽秀感,瞧着脾气不错的模样。扭头的动作让许芝看见了他的鼻梁一侧有颗浅浅的棕色小痣,不太明显,很快被一绺偏长的头发掉下来遮住了。
许芝的视线也不自觉跟着动了动。
“我去年毕业的,”许芝说,“毕业后就一直在公司干着,现在也快一年了吧。”
聂兰吟随意把头发捋上去,客气的笑了笑:“那我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年轻。”
许芝被勾起好奇心:“那......?”
得到的回答让他有些微微吃惊,因为聂兰吟说:“我29了。”
下车后聂兰吟给他买了杯奶茶,权当车费,望着新主管的背影抱着背包跟随人流一起挤入人群,许芝还有些不太相信。
因为在地铁上看了会儿基金,聂兰吟险些坐过站,他沿着狭窄逼仄的小巷找到属于自己居住的那栋握手楼,爬上四楼,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看见邻着的旁边那扇铁门上面用大头笔写着403三个字,想起房东说过403好像是有一个租户的,已经在这里租了好几年了。
门上其实没有门牌号,聂兰吟推测自己住在404也是根据这位邻居门上写着的403来判断的。这个念头只是稍微转了一下,他也没有多想。
进门后从包里掏出电脑打开,又泡了一桶泡面充当晚餐,他开始处理下午未完成的事情来。
等他合上电脑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匆匆捡了几件衣服去浴室里洗澡,这时候他才发现花洒头似乎有点问题,水小得可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长时间没用过了,水龙头里出来的水都是生锈的,泛着红,还有一股难闻的腥味。
聂兰吟光着身子在抻不开手臂的小浴室里等水变清澈,但是水清之后先前烧的热水也慢慢的变得冷了,没办法的他只好洗了一个温水澡,到后面温水变成冷水,等他洗完出来,浑身的鸡皮疙瘩久久没有消下去。
床尾挨着一扇窗,窗户的护栏往外延伸了一个小空间,充当晾晒衣服的地方,但是因为楼与楼之间挨得实在是太近了,聂兰吟觉得自己稍微把手伸出去一些就能穿过护栏碰到别人的阳台边缘,那家人的厨房似乎被安置在阳台里,用铁皮围起来一半,另一半晒满了大人小孩的衣服,他站在窗边能从衣服的缝隙里窥进别人的客厅一角。
真是不合理的设计。
聂兰吟把窗帘放下,觉得心烦意乱。
隔壁这户人家好像在聚会,吵吵嚷嚷的很多声音,男人在阳台炒菜,客厅里有两个小男孩在尖着嗓子叫喊,不停的让智能音响切歌,听的全是关于下三路的强节奏烂俗歌曲,挑战人的耳膜,女人在教训小孩,小孩在尖叫,听起来人数不少,于是聂兰吟把窗户关上,又拉上了窗帘,躺在床上的时候想,他得买两个耳塞。
奇怪的是这里的房子密度这么大,楼与楼之间挨得那样紧,一点点风吹草动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却没人出言谴责这家半夜吵嚷的租户。
怪不得这里的租金这么便宜,想来是忍受不了的人都被吵得搬走了。
聂兰吟实在是有些困了,眼皮慢慢的合上,伴随着吵闹声入眠,梦见了母亲在房间里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跟隔壁那家人一样令他心烦。
聂兰吟无知无觉的翻了个身,半夜三点多的时候莫名其妙醒了一次。
但他很困,模模糊糊只记得把被子重新盖上,然后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