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世,人对其他生物算不上友好,被困牢笼取胆的熊,被活生生剥皮的穿山甲,被活取长牙的大象,层出不穷,屡见不鲜。
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掠夺惯了,对其他生物大都失了同理心。
用铁水浇灌蚁穴,得到一个精美的工艺品,人们会赞叹,欣赏,但鲜少有人会思考,那成千上万只蚂蚁何其无辜。
好像本该如此,但也本该如此,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本就是世间运行法则。
徐星星是个热爱动物的人,但她也不是个矫情的要所有生物都必须和人类同等的人,毕竟人类花费上千万年才爬上食物链顶端,不是为了当圣母的。
所以她一开始可以接受这个故事。
毕竟关乎人类生死存亡。
那尴尬就尴尬在,这修真界不按常理出牌,兽还能变成人。
这就好似有人在次元壁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黑猫警长真的来到现世开始抓捕坏人,她就没办法再把他看做黑猫,反而会下意识地把他当成警长。
所以,她不知道做何反应,她第一次遇到此事,并不擅长。
因此,在岳百银悲怆地注视下,她只能磕磕绊绊地展开自己心中抵触的部分:
“那……不就是……”
“杀人。”岳百银笑了起来,“是不是,你看你也这么认为,所以我无法原谅他。”
“死也无法。”
“可……那毕竟是大战,祁容礼也是没有办法的吧……”她并非为他找借口,只是觉得他们的诸多无奈,不应该只由一方的片面,潦草地下就定义。
“我亦为他找过诸多理由,那时魔神降世,魔族法力大增,昆仑未胜过一战,大乘修士被灭于弹指,昆仑灭亡在即,人间灭亡在即,昆仑太需要胜一回了,所以御兽派被祁容礼亲手奉上祭坛,还有那满山灵兽,这在那时已是最好的办法。”岳百银握着茶杯,杯身微裂,已到了快要炸开的边缘。
“可他就真的无罪?他冠以苍生之名,强迫修士献出自己的灵兽,诱骗灵兽服下剧毒,淬炼毒体,为了防止灵兽临阵逃脱,还为之带上了锁兽链!那几日的灵兽山遍天哀嚎,宛若炼狱!”
“但他好像又没有错。回望逐魔大战七十余年,昆仑只胜了这一回,此战后魔军大败而退,生生为昆仑留出了六年喘息时间。”
“我都懂,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说我优柔寡断也好,妇人之仁也罢,我过不去,我真的过不去,我只要回想起灵兽们那或懵懂,或坦然亦或愤恨的眼神,我就恨他!也恨自己!”说到此,岳百银的眼中已尽是血丝,面容狰狞至极。
“……”
徐星星无言了,她觉得她还算擅长安慰,但是现在发现,有的事,她真的没有办法安慰。
甚至现下的她也需要安慰。
她第一次有些恼怒自己那过剩的共情能力,哪怕她刻意放空脑子,还是控制不住地一遍遍代入自己:
若是她活在那时,会怎么办?
她会听之任之,就这么心无涟漪地将小黑奉上?
她会随波逐流,为了黎民苍生忍痛献出小黑?
不会的,死也不会。
哪怕她自己让魔族吃了,哪怕她只身入局被魔族残杀,也不愿将小黑送入魔物之口。
更不用说,谁敢诓骗小黑让他服毒,她会将那人砍了,管他什么大局不大局。
可她若是祁容礼……
她想不下去了。
她不是祁容礼,也成不了祁容礼。
祁容礼安民济物,儒雅知礼,又杀伐果断,肩负大义,若是生在乱世也会是一代枭雄。
可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在意岳百银的看法?真的会为了求得岳百银的原谅想尽办法?甚至给她这个后辈下跪?
应是不会的吧。
他这样内核强大的人,应是后世无论如何评说他都不甚在意,更不用说仅岳百银这一个人的仇视怨恨。
若非如此,为何之前数十年不说歉意,临死才想起跪这一跪。
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