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祭,便是在六月初四这一日,当地百姓先在水神庙祷告祭祀,而后乘舟游江,将祭品献入江水之中,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扶缇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温吞出声:“这不是很正常吗?”
南乡水祭,虽有地区习俗差异,但大体都是差不多的流程。
卿茴睨了她一眼,语气带嗔:“妹妹,别着急啊,且听我细细道来。”
美人妖娆一笑,落在扶缇眼中,可谓是妩媚多姿,连带着她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几拍。
该说不说,她忽然能理解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还没等她回味完,身旁却忽然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敲了敲桌面。
……?
扶缇偏头看向手掌的主人,一脸不解,细看之下还能品出几分被打扰的遗憾。
“可否帮我倒碗水?麻烦师妹了。”
青年唇角微微上扬,态度谦逊有礼,妥妥一副儒雅师兄的模样。
……皮笑肉不笑。
扶缇默默在腹诽了一句,拿起一旁的茶壶为他倒了一碗水。
经过昨夜的悲惨教训,她算是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什么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都是假的。
他明明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温和无害的外表下,藏着一副黑心肠。
虽然……不可否认,那心肠偶尔也会红一下。
她抿了抿唇,视线扫过自己刚吃完的油纸包。
卿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这江祭若是放在往年,确实没什么不停,可怪就怪在,今年他们改了习俗。”
“改了习俗?”扶缇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话题。
“嗯,以往都是先去水神庙,再去宛江游行,可今年不知怎么了,忽然调换了二者的顺序。”
“此举一出,自然有人反对,但都被强行镇压下去了。”
扶缇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江祭那天,天气反常的阴沉,可即便这样,也没能阻止祭典的举行,一切都按照计划推进,直到后半夜……”卿茴脸上没了笑意,“水神庙异光大现,漫天的红色……就像是猩红的血……再后来,业火肆起,吞没了所有。”
“烧没了?”扶缇皱了皱眉。
水神庙毕竟是一方水土的信仰之地,若是烧毁,可以说是事关重大,怎么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
卿茴偏头看向扶缇,唇角忽然泛起一抹诡谲的笑,语气也阴森起来:“倘若真这般简单就好了。”
那眼神看的扶缇头皮发麻,她忍不住蜷了蜷指尖。
“我这师妹一向胆小,掌柜的还是莫要吓她。”
裴渡伸手拿起茶壶,宽大的衣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阻断了卿茴看向少女的目光。
扶缇却是被他这动作弄得一怔,后知后觉地嗅到一丝不对劲。
等等……
所以说,他方才明明能自己倒水??
她忍不住歪头瞪了一眼裴渡。
这人就是故意的,肯定是为了报复自己昨晚的行径,可是话说回来,她不也是担心他的安危嘛,谁让他一开始不说清楚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那道颇含怨念的视线,裴渡黑眸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笑意。
卿茴也早已顺势收回了目光,语气揶挪,“仙长对师妹可真是关爱有加,令奴家羡慕不已啊。”
扶缇闻言默默低头喝了口水,呵,都是假象。
裴渡勾唇轻笑,不置可否。
卿茴见他这模样,无趣地撇了撇嘴,又转回话题,“谁知第二日,最诡异的事情便发生了,那本该烧为废墟的水神庙,竟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扶缇:“所以那场大火只是一场梦?”
卿茴却摇了摇头,“我们原本也以为只是一场梦,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江祭那天,我那位朋友约人喝酒,午夜散席回家,恰好途径水神庙,目睹了那场经过,当时就被吓得落荒而逃。起初他也以为是醉酒糊涂,直到他亲眼看见自己当日换下来的衣物和鞋子,全都沾染着烧灼的痕迹。”
“他向来独居,那日府中也并未生火,所以不可能是在府里弄上的。”
“从酒肆到自己府邸的那条路,他沿着记忆重走了一遍,也排除了路上燃火的可能。”
“至于聚会的酒肆,则更加不可能了。”
“因为那酒肆临江而建,周围环境潮湿,极难起火。”
“所以,综合种种,唯一的理由,就只能是那场古怪的梦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