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个丹道大师兄江雨侯专门发过一期直播视频,无偿教导导引术,他仔细反复观摩那个导引术,尽心绘下来的姿势图,并且将每一个姿势的要点、效用都记录了下来。
根据蓝儿科普,这导引术,在他们这个《红楼梦》的位面,很难真正修仙成丹。尤其是他们这些人身上并无灵根,几乎没有引气入体的可能。但是这其中的养气养生的体式,总是能强身健体,延寿长命的。
除了这修仙入门的导引术,他还摘入了分散在不同的带货视频中零零碎碎的一些炼丹的心得,一些禁忌,尤其是对能够造成丹毒的金石丹,特意多次强调“金石丹毒杂质多”,若是无“金系”灵根,尽量少服用金石材料炼成的丹药。
在那本《红楼梦》中,自己这位大伯父,正是“吞金服砂,烧胀而殁”。
他一旁暗自打量着贾敬,这位大伯父可是正经中了进士,学问极好,样貌清隽出尘,面色红润,嘴唇也并无干裂阳亢之态,想来此时他还未大量服用那些金石丹药。
只见贾敬将书封合起,一旁的道童想过来接过,他却收住示意道童退下,问贾琏:“这上头的导引法,你可修习过?”
贾琏道:“侄儿看了倒是试着修习了几日,果然神清气爽。只是侄儿到底是才新婚……于这欲念上,就有些难以清心……加之对这上头素无了解,便也不敢再乱来。但想着伯父修仙日久,恐怕是这一份仙缘,正应在伯父身上,不过是借了小子的手。”
贾敬一听,大为欣悦:“你青年人,血气方刚,延续子嗣,承继家业,才是主业。这些修仙出世之事,尚且不到时候。”
又长篇大论说了一些黄老庄生之事,颇有些意犹未尽。
贾琏看他说得口干,端起茶杯喝茶之时,才忽然问了一句:“伯父,今年清明,我回金陵主持祭祀,偶遇了东平王世子,穆世子带我认识了一世族公子,为人谈吐十分不俗,面容酷肖蓉哥儿媳妇。”
贾敬原本还沉迷在那本书里头的修仙论述中,如痴如醉,忽然听到贾琏说出来这么一句话,如雷劈在天灵盖上,将书放回了桌面,看向了贾琏。
贾琏并不回避贾敬的目光,只抬眼看着贾敬:“那位公子,自称乐川公子。”
贾敬嘴唇微微抖了抖,看着贾琏,沉默半晌,挥手命身边伺候的道童都退下:“你都知道了?”
贾琏低声道:“宁府太爷爷是受了皇命保全义忠亲王子嗣么?”
贾敬沉吟半晌:“蓉哥儿媳妇受太妃娘娘喜爱,当时抚养在宫中。义忠亲王自尽,女孩儿按例该送回南京守陵。但太妃舍不得,太上皇便命你太爷抱出宫来安置。”
“不过是一女孩儿,此事在今上跟前是过了明路了,朝中一些老臣也是猜得到的。本是奉谕,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介怀。”
贾琏却直言不讳:“侄儿在府中,却有闻风声。秦氏美貌,珍大哥哥意图不轨,公爹在上,蓉哥儿和秦氏岂能抵挡?”
这话是如何石破天惊!贾敬一听之下怒极,霍然拿起茶杯便往贾琏面上扔:“你在诋毁长辈?这是满口胡沁些什么!安敢以下犯上!”
贾琏只侧身躲开那飞过来的茶杯,冷冷看着贾敬:“珍大哥是什么脾性,伯父自然比我深知,大嫂子又是一贯的三从四德,何曾敢规劝。”
他凉凉道:“更何况,父子素有聚麀之行,如今东府每日偷鸡戏狗,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连奴婢都尽知了。”
贾敬气得浑身颤抖,厉言痛骂:“孽畜!”
贾琏冷声道:“中秋后,秦氏必死。”那戴权是太上皇跟前得力的总管,但这几年并不怎么和外臣交往了。然而秦氏一死,他却给贾蓉立刻松手升了官职,这明显也是知道秦可卿是什么人。
包括那反常的葬礼——同一本书的六十三回,便是贾敬死了,也要今上下恩旨,赐五品职,光禄寺赐祭,朝中王公以下,才准其祭吊,一个秦可卿,凭什么惊动北静王亲自参加路祭?
北静王明摆着是奉诏去凭吊的,只不知是太上皇的意思,还是今上的意思。今上一贯有孝悌的好名声,哪怕是做给太上皇、太妃看,毕竟不过是个兴不起风浪的女孩儿,看在凤子龙孙血脉份上,给点体面无妨。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宫里知道,秦可卿是被公公□□而死,又将如何看贾府?
秦可卿去世,贾元春封妃,林如海病逝,这三件大事几乎是同一时段发生。
之后贾府烈火烹油之势,简直像是无形地捧杀。
只怕是无论是太上皇,还是今上,都被寡廉鲜耻的贾府给震惊了!
两方岂有不对此禽兽之行齿冷的,双方势力齐齐与贾府切割,这才加速了贾府的腐朽和毁灭。
贾敬怒视贾琏许久,贾琏始终未曾回避其目光,只坦然对视。
许久后,贾敬陡然颓然坐下,犹如朽木:“老夫已不问世事,你回去吧。”
贾琏起身:“侄儿告退。”
贾敬见他竟真不再回顾,昂然转身离去,反而叫住了他:“你今日来,本就是为了此事,如今却轻易退去,意欲何为?”
贾琏站着不动:“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这世事,既然是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大伯父自修你的道成你的仙,这贾府,侄儿来扛,这破船,侄儿来开!”
贾敬怔了。
贾琏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