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这伤口……”
香漓突然攥住君溟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闷哼一声。她将他拽到烛光下,鼻尖几乎贴上他手臂的伤口,细细嗅闻。血腥味中混着一丝甜腻的异香,让她瞳孔骤缩。
烛火摇曳间,她看清了那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处竟泛着妖异的孔雀蓝,边缘还浮现金丝般的纹路,在昏黄光线下诡谲地闪烁。
君溟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她铁钳般的手指扣住脉门。他喉结滚动,苍白的唇微微开合,最终只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哼。”香漓重重地哼了一声,猛地放下他的手,转身便走。
君溟见状,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轻声安抚道:“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并无大碍……”
“能用来弑君的毒,会不严重吗?”她倏然回首,眼中寒芒如刃,“这应该是混合了好几种毒素,看这花里胡哨的伤口颜色,里面大概率有孔雀胆……”她顿了顿,眉头紧锁,“我虽看过《万毒真经》,但对毒的气味了解得并不透彻。你老实告诉我,到底中了什么毒?”
君溟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节发白地攥住一方素帕。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把肺腑震碎,鲜血很快浸透绢帕,在雪白的布料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香漓的指尖颤了颤。
“喂!你真的没事吗?”香漓见状,哪还顾得上其他,心急如焚地伸出手,试图施展法术为君溟祛除毒素。可她刚调动体内灵力,便感到一阵乏力,现在根本无法使出这种偏高阶的法术。
“没事,真的不用担心。”他勉强压下咳喘,嘴角还沾着血丝。
“你之前没查过那匕首上的毒吗?”香漓眉头紧皱,又追问道,“今天这刺客究竟是什么来头?”
烛光下君溟的睫毛投下深深阴影。他沉默得像一尊冰雕,唯有紧攥的指节暴露出挣扎。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等我回来。”
待在这儿除了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说罢,她脚尖轻点地面,化作一道光影,眨眼间便朝着门外飞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君溟望着她化作流光消失在夜色中,染血的帕子从指间滑落。他低头苦笑,喉间又泛起腥甜。
方才她凑近时,发丝间淡淡的梨花香还萦绕在鼻尖,可转眼就只剩满室冷清。明明疼得指尖都在发抖,却还要强撑着安抚她,结果换来的只有几句冷冰冰的质问。
“倒是半点心疼都不肯给……”
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轻声抱怨,尾音却软得不像话。
约莫一刻钟后。
君溟低沉的嗓音划破沉寂。
“皓祯殿下。”
阴影如水波般荡漾,玄色锦袍拂过青砖地面,带起几片零落的海棠花瓣,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故意踩碎其中一片,发出细微的脆响,看着君溟无意识攥紧被角的动作,眼底闪过玩味的光。
皓祯就这样从暗处踱步而出,指尖把玩着一片海棠花瓣,粉白的花瓣在他苍白的指间显得格外艳丽。
“她呢?”
“寻解药去了。”君溟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却被一阵眩晕击中,不得不靠回枕上。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行吧,给你解药。”皓祯轻笑一声,随手抛来一个青瓷小瓶。
君溟抬手接住,瓷瓶冰凉的温度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殿下知道这是什么毒?”
皓祯俯身,金纹暗绣的衣摆垂落床沿。他像香漓方才那样凑近伤口,鼻翼微动,“浮生劫嘛,一种复合型毒素。其中的孔雀胆,会让伤口泛出孔雀蓝色,看着极为吓人;血蒺藜则会故意引发剧烈咳血的症状,太医院的人来给你检查,大概率会诊断你中了断魂散。”
他手指突然按在君溟心口:“你知道这毒最精妙之处在哪儿吗?里面还有一种毒叫相思子,它藏在雪蟾衣之中,一般的医师根本发现不了。而且雪蟾衣会随着体温逐步释放毒素,三日后若得不到真正的解药,相思子便会转为一种慢性毒。”
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烛火诡异地暗了一下。君溟额角渗出冷汗,却不肯先移开视线。
“萧临是从哪儿搞来的这毒?”
“我提议的。”君溟闭了闭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两片青黑的阴影,“位于羌州西南的瘴雾谷,常年被五彩毒瘴笼罩,外人极难深入。那里与外界往来极少,但偶尔会有毒经、蛊谱因战乱、盗墓或是叛逃者而流出。”
“胆子不小。”皓祯轻嗤一声,“萧临虽已将你视作心腹,可终究还是疑心更重啊。”
君溟神色坦然,沉声道:“他让我服毒表忠,我便将计就计。如此一来,既能表面重伤,换取皇帝的信任,又能让他以为可以通过后续解毒来牢牢控制我。”
实际上,那刺客可是得了萧临的死命令,下手毫不留情。君溟心知肚明,这场刺杀背后藏着双重算计,若刺杀成功,便趁乱扶持太子上位;若失败,他也能凭借护驾之功获得升迁。
这就如同围棋中的“双叫吃”,无论皇帝如何应对,萧临这一方都已占得先机,稳操胜券。
好深的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