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了三个月。”林悦颜唇边浮起讥诮,“我当你要长睡不醒了。”
香漓面无表情,指尖轻抚剑刃,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既知如此,还敢替萧临传信?”
她抬眸,眼底金光流转。
“他从谋反到入狱,从未踏出皇宫一步。大理寺牢狱森严,唯有你借着探视林大人的名义进去过。”
咒语轻念,长剑嗡鸣,香漓手腕一翻,剑尖直指林悦颜咽喉。另一手掐诀,无形之力骤然捆缚住林悦颜的双腕,将她狠狠按在妆台上。
铜镜碎裂,胭脂盒滚落,殷红的脂粉洒了满地,像干涸的血。
可林悦颜却在笑,唇角染着疯癫的弧度。
“你……好像不怕我啊?”香漓眯眼,剑锋又逼近一寸。
林悦颜仰头,眼中讥诮如刀:“我怕什么?早知你是妖物。”她喉间抵着剑尖,却仍嘶声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杀我?晚了!”
“萧大人数十年的经营,怎会轻易崩塌?慕家满门惨死,真的是意外吗?”
林悦颜声音陡然尖锐:“是你!是你这妖女在背后作祟!若非你搅弄风云,他们根本不会死!”
香漓眼底金光骤盛。
五指凌空一收,林悦颜的脖颈被无形之力扼住,整个人悬空而起。她脸色涨红,却仍死死盯着香漓,从齿缝里挤出嘶吼:
“慕香漓!你这自私自利的贱人!”
“一边吊着五皇子,一边霸着君溟!可你骗不过我!你根本不爱任何人!”
“慕家因你而亡!你才是凶手!!”
林悦颜双目凸出,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却仍拼尽最后一口气厉叫。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没有心……你永远……不配得到爱!!”
香漓手指猛地收紧——却在最后一刻骤然松开。
林悦颜如破布般摔落,伏地呛出大口鲜血。
“我不杀你。”她转身时大氅翻卷如垂天之云,“余生就在流放之地赎罪吧。”
雪已经停了,但风依旧冷得刺骨。
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状的血痕,她忽然驻足。
耳边回荡着那句诅咒般的嘶吼。
你没有心。
“是我的错?”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心脏,然后生根发芽。
“怎么可能,做坏事的明明是他们,我……我只是……”
——只是一时疏忽?
夜风呜咽,像是亡魂的哭诉。
“其实……并非无迹可寻。”
如果我更谨慎一些……
如果我提早预判到他们的手段……
如果我……没有离开慕府……
心脏猛地抽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皙、修长,没有血迹,却仿佛沾满了看不见的罪孽。
如果我没有干涉那么多事?
如果我没有故意接近君溟?
如果……我从未来到慕家?
寒风卷着枯叶从她脚边掠过,像是某种嘲弄的低语。
若不是我当初刻意欺骗,母亲他们根本不会认识我。
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一切?
胸口闷得几乎窒息,她抬手按住心口,那里仿佛裂开了一道深渊,无数声音从黑暗中涌出——
“都是你的错。”
“是你害死了他们。”
“你违背天道,所以这是惩罚。”
香漓猛地摇头,像是要把这些声音甩出去。
“不……不是这样的。”
长街空寂,唯有心魔在耳畔反复拷问:
“你敢说——”
“与你无关?”
她咬紧牙关,眼眶灼热,却流不出一滴泪。
“我不能再这么想了……”
可越是压抑,那些念头越是疯长。
“真的……不是你的错吗?”
乌云散尽,惨白的月光泼洒而下。香漓仰头望月,忽然笑了。
那笑容如冰面骤裂,碎得彻底。
她做出了抉择。
五更鼓敲破寒夜时,君溟的马车碾着薄雪停在林府阶前。车帘掀起,他看见香漓孤身立在长街尽头,素白斗篷上落满细碎雪晶,怀中鎏金手炉泛着冷光。
“这般天寒地冻……”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却在握住她手指的刹那瞳孔骤缩——那手炉竟比雪还冷,而她指尖温度更似冰刃。
香漓抬眸,眼底流金缓缓沉入深潭:“方才起了杀心。”她望向朱门紧闭的林府,一缕青丝被寒风吹拂着掠过唇畔,“可惜手炉凉得太快。”
君溟解下墨狐大氅将她裹住,新换的鎏金手炉贴着心口煨得正暖:“杀人也要挑时辰。”他拂去她眉间落雪,声音轻得像怕惊碎琉璃,“等开春天暖些,我陪你来。”
远处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香漓忽然将冰凉的脸颊贴在他掌心,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彼此视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