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律瑟威,海苔区,深沙街道。
秋抱着伊莎贝拉在房顶之间穿梭,由于体力的飞速消耗,他已经无法维持那副生物膜伪装了。脱落的皮囊下,是一双诡异的红色竖瞳;皮肤下流动着翻涌的青蓝色,那是他的血液。
这位受洗者成员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跑到何处,又能跑到何处,但他清楚自己不能停下。
女孩的手臂紧紧地环绕着他的脖子,她并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说,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仰起头,漫天的丝线在她眼中终于被染成了彻底的猩红,那种恐怖的蔓延就如同裁决号上发生过的那样。所以在剧烈的头痛中,伊莎贝拉朦胧地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或许再一次失控了。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也不断地响起那个被杀害的女孩死前的话语。
回家。
回家。
她想要回家。
凌乱又单一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脑海,撕扯着所有与“回家”无关的念头,以至于伊莎贝拉难以集中精神去思考其他。她目之所及处全是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的红色海洋,连呼吸都被裹在了线团之中,像是一场独属于伊莎贝拉的,悄无声息的溺亡式谋杀。
他们现在需要逃跑,她艰难地将理智抽离那片声音,可他们应该跑到哪里去呢?那些高大的楼房从他们身边经过,沉默地俯视着两道渺小的身影远去——班律瑟威真的很大,大得像一座宽敞而繁华的囚笼。
他们在囚笼中逃亡又有什么意义?
“秋,我是不是,又犯错了?”
他听见怀里的女孩这样说。
“……”
“……伊莎贝拉没有错。”
秋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响起,随后消散在嘶吼的狂风中。他不确定女孩有没有听见,但他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突然,一把锐器划破他们周身的空气。
那双红色竖瞳猛地缩起,秋踩在一座写字楼楼顶边沿,奋力蹬下,眨眼间便轻盈地落在低处的居民房楼顶。离他的脚边不过几公分远处,一把餐刀直直插上了水泥面。
他慢慢放下因为疼痛而难以动弹的伊莎贝拉,转向身后,望向写字楼顶的另一人。
“异端SW-092,‘画皮’,或者我该称呼你的人类名字,江川秋?”
鸢尾转着手中的枪,冷冷地俯视着这位编号SW-092的异端。
秋没有回应。
他并不是瓦伦那样擅长近身作战的异端,但同样也有自己的特殊能力。
注视着这位来历不明的女人,秋将手缓缓覆上脸部,指甲划破皮肤,沿着缝隙掀开,将整张面孔硬生生地撕下,露出一张鲜血淋漓,却又和鸢尾一模一样的脸。
新的躯体从原本的皮囊中破出,死亡中爬出了一只浴血重生的恶鬼。
“执行者,我,不需要,被收容,”嘶哑而破碎的男声从“鸢尾”的喉咙中漏出。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死我;要么,被我杀死。”
与此同时,贝加酒店内。
塔薇亚带着异事局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尔莎和莫尔斯正手忙脚乱地将酒店内的住客一户户疏散。
没有太多犹豫,这位剽悍的局长和岳戈一同直接顺着楼梯往上,徒步爬18楼。梅尔维尔看看诺恩,看看查克,看看纪伯伦和瑞瑟夫,看看其他执行科成员,又看看自己,最终决定老老实实等电梯。
而在贝加酒店的18楼,由于莫尔斯的及时警告,房间内的住户们当场就跟着他下楼了。
所幸,走廊上的两位罪魁祸首并没有闲心刻意波及这些无关人员。现场的景象显然是惨烈的:装饰花瓶碎了一地,墙上的画全部掉在地上,地面被砸得坑坑洼洼,随后蠕动的“血镜”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定义为血红色。
尽管赞格威尔躲避攻击的动作快得异于常人,但面对SW-087紧咬不放的追杀时依然稍显狼狈。
“那帮异事局的怎么还不来?”
这位黎明商会副会长在心底咬牙切齿道,商会这么多年交的税不会都被异事局的人拿去炒股了吧?怎么养出来的人都和蔷薇星系证券交易所自由的股价一样不靠谱!
“血镜”不在乎猎物的想法。
他紧追在赞格威尔身后,匍匐前行的血块与地面磨出怪异的梭梭声,天花板、墙壁与地面全部被他漆上了血迹,整层的酒店走廊看上去就如同一条不断延长的巨大血管。
可是,虽然“血镜”的行动速度足够快,但还是抓不到赞格威尔的衣角。
这位副会长先生当然是个普通人,但他灵活的逃窜速度无疑借助了某个异端的力量。那道飞奔的身影忽隐忽现,像是某种掉帧的旧纪元影像资料,每当身后之物快要追上赞格威尔时,他的身形就会短暂消失,又很快出现,这个消失间隔相当短,以至于看上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突然,在某一个瞬间,“血镜”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动作,赞格威尔指尖一动,身前的空气被凭空划出一道狭长的缝隙,他当即钻进去,彻底消失在了SW-087的视线之中。
“感谢SW-015,”贝加酒店某间套房内,刚从空间缝隙中掉出的赞格威尔此刻居然还有闲心瞎想,“等我从班律瑟威活着回去,就给你带一星舰的沃利斯酸奶冻。”
“……”
“等等,我这是到哪个房间了?”
“这还是18层吗?”
暂时失去目标的“血镜”用血液仔细感知了一遍整个18层,却没有发现赞格威尔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