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勒尔:“……?”
一个普通人哪来的自信大言不惭?
海苔区,深沙街道,临时避难所。
尔莎始终联系不上自己的弟弟。
她和莫尔斯,带着包括昏迷的科菲在内的将近一百多人,躲入了酒店的地下车库,只要不是海水彻底倒灌,面对天幕碎片的坠落还是可以躲一段时间的。在地表之上,班律瑟威的社会秩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她看不到外界的情况,只能尝试通过断断续续的信号接收来自官方的正式消息。
从地表跑进这座避难所已经耗费了他们太多力气,几乎已经没什么人有力气大声说话了,偶尔有女人在轻声安慰那些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孩子,更多的人现在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然后静静地迎接救援或死亡。
“广播有说话吗?”尔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一直在尝试用终端接收信号的莫尔斯。
莫尔斯拧着眉毛:“我不知道,究竟是这里信号不好,还是广播压根没说话。”
踌躇了一会儿,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坚定道:“我去上面试试。”
“很危险。”
“我知道,但班律瑟威哪里都一样危险。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这话听上去挺丧气,硬生生被莫尔斯讲出了英勇赴死的气势。尔莎也不好阻拦他什么,只好陪着对方一起去车库出口处接收信号。
越靠近车库口,他们越能听见外界传来的混乱声:物品碎裂的声音,某种软体材料被砸烂的声音,坠物发出的巨响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尖叫与哭喊。尽管他们离外面足够远,听不见那些人声具体在喊些什么,但其中裹挟的浓烈恐惧与绝望还是刺骨地扎进了尔莎的皮肤,以至于她拿着终端的手开始无意识地颤动。
“我们真的能活下来吗?”
她听见莫尔斯轻轻地自言自语道。尔莎正想出声安慰,就听见他紧接着哀愁地跟了一句:“我还有十几家公司没来得及继承啊……”
尔莎:“……”
该死的富二代,她觉得自己比莫尔斯更需要安慰。
被他这么一打岔,尔莎的心情反倒镇定了不少,她尽力不去想外面的声音,专注地盯着终端屏幕的新闻广播界面,同时把声音调到了最大,只要有消息发进来,就能第一时间被发现。她不是圣人,她带着酒店这些人躲进地下车库已是仁至义尽,盲目泛滥同情心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不能死,她还没有见到尔萨,还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全。
在昏暗的地下空间,终端屏幕发出的亮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庞,远远望去就像一盏微弱的烛火,电量在燃烧,只是他们感受不到分毫的温暖。广播频道中只有无意义的乱音,但两个人还是高度集中起精神去倾听它们,仔细判断其中是否携带真正有效的信息。
越集中精神,反而越容易听清外界的喧嚣。两个面对天灾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又能做什么,无非就是等着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你甘心吗?”
莫尔斯听见尔莎轻轻问自己。
“什么?”摄影师先生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她再次想起了那个穿着正装的身影,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随后用一种很低的声音说:“有时我会忍不住想,他们把这种灾难称为‘异端天灾’,可这一切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这真的不是什么‘人祸’吗?我们遭受的这些真的只能被归咎于自己运气不好吗?”
莫尔斯愣住了,虽然这位接待员小姐看上去确实是个普通人,但她的语气似乎意有所指,像是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没什么,或许我说了也没用,”尔莎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了。
作为贝加酒店的一位普通前台接待员,她一直知道有些事不能过多打听,否则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但眼下她依旧陷入了危险,这样想,还不如当初好奇心旺盛些,就像莫尔斯说的那样,至少可以死得明白点。
“在吗?”一道模糊的声音响起。
尔莎和莫尔斯都被吓了一跳,四下张望,结果发现这道突兀的声音来自手中的移动终端。
像是回音一般,询问在广播频道渐弱地重复了好几声。
“广播居然真的还能工作,”尔莎不可思议道,“还有人没离开岗位?”
“……麦麦,声音正常,可以开始了……尔萨,不要离话筒太近,不然说话声不清楚……”
突然听见了弟弟的名字,尔莎心底猛地一紧,随后又前所未有地松了下来,她想起弟弟今天确实是去广电局做了志愿者,听起来应该没有出事。
这意味着这座城市的秩序没有完全崩塌,还有人坚守岗位,她应该放下心的。
尔莎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莫尔斯却看到她原本镇定的眼睛中泛着水花,泪水终于决堤,砸在了终端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