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部看,十号画舫似乎只是一座体型更大的水上楼阁,数百米的青白色舫身撑起渐变至漆红的雕梁,舫上的景象隐于轻薄的纺纱内,幢幢人影通透地映在纱上,带着一眼可以看穿的朦胧。
只是九涟抚的“画舫”毕竟不是真正的旧纪元式画舫。
走在接引桥上,浦洛瑟夫看不见上面有多少游客,但当一行人进入舫内后,眼前的景象突然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漆梁随着视角的拉近而逐渐淡了颜色,只余一个简洁的轮廓,纺纱的质感却坚硬起来,待人回过神,那里已经成了一处合金墙壁;原先空旷的舫舱内浮现起一排排靠座,一路延伸到尽头硕大的墙式显示屏。
和想象中的水上楼阁内景不同,十号画舫的内部更像是宽敞明亮的轮渡客舱。
“空间折叠?”
这种视觉渐变的感觉十分熟悉,浦洛瑟夫和纪伯伦在生命之塔上就体验过一次。
渡鸦领着众人,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靠窗的座位,主动解释道:“十号画舫是邵家以召华研究所名义捐赠的,也是礼济港唯一一艘装载了区域性空间折叠衍射装置的水上载具。”
“空间折叠装置安船上?”卡佳那双灰色的眼瞳在鸭舌帽下闪烁,“奢侈啊。”
“这算是九涟抚旅游特色,”林鹤心一边拨弄着座位旁边的温度调节仪,一边调侃道,“召华研究所也是想借此推进空间折叠技术的民用化,十号画舫算他们的招牌之一。”
浦洛瑟夫视线往上,才看见二楼独立舱房门口的站台,那里大概是画舫头等舱一类的地方,留给那些追求旅途质量的乘客。
不过这至多一个标准时的航程,进化号与林鹤心都没有在这上面浪费信用点的打算。
靠座是七个一排的,进化号几人与林鹤心坐下后,舫舱门口又进来了一队着装统一的来客。浦洛瑟夫看过去,那是一群穿着墨绿色制服的青年人,领口别着样式独特的白色蛟纹徽记。
在领头的男生指引下,这群学生齐整地落座,连带着舫舱内的气氛都严肃了起来。
“青山军校的学生,”渡鸦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两天应该是他们返校的日子。”
纪伯伦疑惑出声:“青山军校?”
“青山军校,名义上燧阳大学九涟抚校区下属的独立学院,”林鹤心看上去对此也是相当熟悉,津津乐道起来,“由于性质特殊,和燧阳大学其他校区不同,它作为苍穹最有名的军事学校,每年面向苍穹各星系独立批次招生。”
“在役的苍穹知名将领几乎都是青山军校出身,包括前苍穹军委会委员长岳关山老先生,因此也被戏称‘苍穹军委会后备役人才批发市场’。”
低沉的男声从一旁传来。
“这是外校人的调侃,我们都自称‘青文坡机甲修理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
浦洛瑟夫转过头,看见那个领头的学生大大咧咧地往他们旁边一坐。
对方看上去和纪伯伦差不多大,一头清爽的板寸,墨绿的制服衬得他皮肤偏白,深褐色偏黑的眼睛弯起,方才严肃的神情缓和下来,此时看上去更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在他的身旁,紧贴着坐下一位穿着相同制服、带着明显的克勒格林人五官特征的金发青年。他显然是第一次坐“画舫”,举手投足间带着正经过头的拘束感。
卡佳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眼。
“和那位先生说的一样,我们这两天返校,”板寸男生随意地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身旁,“不过基里连科是克勒格林来的交换生,这次跟着我们一起报道。”
纪伯伦稀奇地打量着那位叫基里连科的青年。
“师姐,你老乡?”
卡佳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看着基里连科,用克勒格林语轻声询问道:“维列斯,还是佩伦?”
渡鸦用肩膀戳了戳纪伯伦。
后者这时才想起,自己似乎又忘了渡鸦老师的新纪元科普。
克勒格林是星际联邦中一个有些特殊的成员,它的境内有两个不同的势力,即维列斯议事院与佩伦革命军,分别以光明座的维列斯、黑夜座的佩伦为首都。
虽然两方势力已经停战了一整个缄默纪元,但关系始终剑拔弩张。
在外的克勒格林人相见也不会像其他地方的公民一样亲切,而是先谨慎确定对方归属的究竟是维列斯还是佩伦,否则就会出现相当尴尬的局面。
与此同时,基里连科本就绷紧的背脊挺得更直了,一板一眼地回道:“我是佩伦人,女士。”
过了好一会儿,女声才缓缓响起。
“很巧,我祖籍也是佩伦,”卡佳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不过我现在是洛斯里克公民,也很多年没回克勒格林了。”
金发青年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板寸青年适时地插了句话,作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明绍钧,青山军校机甲实战专业的学生。”
“也就是开机甲咯?”纪伯伦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
很可惜,谈及机甲,渡鸦只能回想起在锈星上被捅的那几刀——他的胳膊和腿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其实也没真开过几次机甲……”
见纪伯伦对这个话题挺感兴趣,明绍钧正想再说几句,刺耳的喧闹声却从舱门处传来,似乎是一群大声吵闹的少年经过。
“……空间折叠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我家也有。”
“那是,岳少家大业大,什么没有?”
“怎这么多人,别挤到我们岳大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