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号画舫所在海域的高空，一架直升机正悬停于此。岳听春坐在直升机内，一言不发地听着旁边的执行者汇报情况。

“光域对冲广角屏障已开启，研究员确认装置无故障……十号画舫的乘客正在有序撤离，目标异端没有显示出攻击行为。”

作为九涟抚异事局评估科科长，这种场合原本不用她亲自出场。在她的对面，坐着的正是九涟抚异事局局长，荣项明。

“进化号，受洗者，”他俯视着墨绿色海面上的画舫，低声自言自语，“根据鹤心的描述，这似乎是后者对前者单方面的挑衅行为。”

岳听春转过头：“进化号的S值评估结果一向良好，两个旧历月前还有帮助班律瑟威解决异端天灾事件的经历，未必不能合作。反倒是SW-009，他的出现恐怕别有用心。”

“SW-009我们有足够的应对经验。可关于进化号，那些都是洛斯里克单方面给我们的数据，他们从来没有在苍穹星域出现过，洛斯里克的经验不可尽信，”荣项明摇头，“异端的行事难以总结规律，人类的道德准则并不适用于他们，我们必须保持足够的警惕。”

“人类自身也不是全然遵守道德的。”

“……你是评估科的总负责人，这话说着不合适。”

“我知道。”

荣项明叹了一口气，摆手示意执行者开启声音屏蔽装置，随后压下声音。

“我知道，关于SW-009的处置方式，你一直有异议，前段时间还在给燧阳总局写报告。但有些事情只能一步步来，你急不了。”

岳听春默了片刻，低声回道：“可你也看到了，他这些年做了什么——不说七年前的事，火羽座屡禁不止的地下异端交易，金徽座的武器走私，这几年，他和受洗者教会那群疯子甚至把手伸到了燧阳。如今还想染指九涟抚，蔺老总长要是知道了恐怕都得被气活过来。”

她盯着自己的前夫，如今名义上的上司，一字一句道。

“竺诏毫无疑问已经背叛了执行者的誓言，我只是觉得你们对他危险系数的评估结果太低了——对于一个S值低得令人发指的七级影响力高危异端，燧阳总局居然始终没有下达击杀的指令，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总局和受洗者之间——”

“慎言！”荣项明脸色苍白地打断了她的话。

回答他的是岳听春不留情面的冷笑。

就在这时，通讯耳机中突然传来了执行者的紧急报告：“局长，SW-009跑了！”

两人同时一愣。

“生物巡航标记显示SW-009已离开当前海域，牧科长怀疑有空间系能力异端在帮他。”

荣项明眉头紧皱：“空间系，须臾之书中有记录的空间系异端不就——”

他猛地反应过来，看向岳听春。

“和苍穹能够产生关系的空间系异端，SW-015，七年前蔺家灭门案幸存者，蔺君仪。”

女人闭上眼睛，幽幽地开口：“荣项明，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通知燧阳总局，七年前的报应回来找他们了。”

十号画舫，三层观景台。

面对渡鸦和竺诏一同失踪的消息，浦洛瑟夫总觉得有些怪异。

虽然SW-009是七级影响力异端，但自带六级影响力的渡鸦本身未必做不到全身而退，哪怕在受伤状态下，他也可以用羽毛给进化号留下一些信号。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纪伯伦犹犹豫豫地小声道：“会不会是师姐刚才戳的那下太狠了，他一时生气，和那个SW-009跑了？”

“你觉得他是这种人？”

“……当我没说。”

作为一个对莱茵的深度寄生都毫无怨言的人，渡鸦在班律瑟威的时候就对进化号一行人的行事风格有预期。在出发前往苍穹前，莱茵就进化号的做事原则和他详细解释过，渡鸦对此接受良好。

哪怕他真的心生怨怼，也不至于一言不发就离开。

浦洛瑟夫更倾向于竺诏用某些消息，胁迫了渡鸦和他离开。

在锈星遗迹时，他就能猜到，渡鸦身上还有许多难以解释的谜团：以他的家世，苍穹绝对可以提供最优秀的导师与研究项目，他为什么一定要跑去安托瓦尼特读研究生？以及对普罗米修斯计划异常的了解程度，加入锈星考察队的动机……

“还有，他们是怎么跑的？”浦洛瑟夫匪夷所思道。

卡佳依然挡在画舫前方，皱着眉思考。

莱茵的白色身影再度消散，网状菌丝以她所站之处为起点，以快到诡异的速率增长，顺着整艘画舫的表面蔓延开来，不一会儿，青白相间的舰身被白色的菌落包裹起来，属于FRL-001的感知力没有死角地遍及这座水上楼台。

虽然这种搜查方式是一次性的，但显然十分有效。

没多久，观景台上方破开两道空间裂隙，掉出两个略显眼熟的人，贺漳和赞格威尔穿着救生衣，栽倒在地上。

“赞格威尔？又是你！”纪伯伦脱口而出。

听到自己的名字，才直挺挺摔下的赞格威尔还没回过神，一道深蓝色金属长枪就擦着他的脑袋扎进合金地面，其中明晃晃的威胁之意扑面而来。

“果然，后会有期啊，”莱茵的身形再度凝聚，饶有趣味地盯着两人。

赞格威尔讪讪地笑了，然后往长枪反方向挪了挪身，心底又骂了蔺君仪几句。逃票逃一半，票自己逃了——早知道就不贪那两件救生衣了。

“你们黎明商会不是和受洗者教会撕破脸了吗？怎么又不清不楚上了？”卡佳疑惑的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

“蔺君仪，也就是SW-015，和那个SW-009一起走了。”

破案了，果然是黎明商会的责任，那就不奇怪了——竺诏带走了那个空间系异端，九涟抚异事局的包围自然困不住他们。

贺漳倒也没遮掩什么，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说谎毫无意义，他转向莱茵，诚恳道：“初次见面，克里斯蒂女士，我是黎明商会的会长贺漳。”

“幸会，贺会长，”莱茵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得贺漳浑身发毛。

他扶着地面，没等对面发问，就主动道：“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有很多想问的，但眼下时机似乎不太合适”

顿了顿，又道：“要不，你们先和那位九涟抚异事局的朋友商量商量？”

贺漳右手指向卡佳的背后，引着所有人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