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诏真的在看桂思卉的排练吗?
是,也不全是。
在异端能力的影响下,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九涟抚大剧院内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
舞台之下,那位杨先生正和那个神秘的FRL-008躲着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攻击;他们眼中的袭击者蔺君仪被困在自己身后的观众席,为“盖吉斯”的虚影所迷惑;那位成功把自己羽毛递出去的渡鸦先生,虽然能定位到同伴的位置,却被虚影所布下的鬼打墙式迷宫所扰,还在后台绕圈碰壁。
而在自己的眼前,舞台之上,沉浸于舞蹈的女孩对剧院中的混乱一无所知。
竺诏确实在欣赏一出表演,一出在整个大剧院中发生的即兴表演,他似乎对自己的“导演”非常满意,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他享受这种所有人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五分钟后,一曲终了。
桂思卉朝着观众席深深一鞠躬,再次抬起头,看见的就是用力鼓掌的竺诏。
“很完美的演出,桂小姐,和您共事真是一件荣幸的事。”
这话听着像是一句出于礼貌的空洞夸赞,但桂思卉依然郑重地回了礼,接着,这位舞者手一撑,从台上一跃而下。
“谢谢您。”
站在竺诏面前,桂思卉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但我明天表演完就打算辞职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男人轻轻摇头,“您是一个很有天赋的表演家。”
“谈不上有天赋,我只是想尽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桂思卉在竺诏身边的位置上坐下,“但,我也有真正想做的事情,为此必须放弃这份工作。”
“方便分享一下吗?”
桂思卉笑了笑:“这不是什么秘密——我想做异事局执行者,也因此准备了好几年,报名了下个月的天问曜学院招生统考。”
竺诏愣住了。
她转过头看这位道具师先生,却发现对方难以自抑地露出了复杂的错愕神情,一如岳怀筠当时听说她要做执行者的那一刻。
男人很快收敛了自己的神情,但桂思卉依然捕捉到了他波动的情绪。
“怎么了吗?”
“……不,那样挺好的。”
“长辈们都说做执行者太危险了,”她将双手撑在座椅的边缘,“我也知道,和异端打交道需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风险,但这些事总有人要去做。”
“是很危险,但,或许也很有意义,”竺诏的声音很轻。
桂思卉又一次绽出明亮的笑容,带着棱角的五官虽然稚气未消,但还是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时间不早了,桂小姐,早点回家吧。”
“嗯,您也是,竺先生。”
走在观众席的过道上,桂思卉朝着他挥了挥手。竺诏也冲她点头,耐心地等着这个女孩彻底离开剧院,才转过身,有些怅惘地叹出了一口气。
只是他的怅惘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座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观众席才传出一声嗤笑。
“当执行者,还不如去门口卖烧饼,干嘛自找苦吃?”
说完,竺诏随意地抬手,打出清脆的响指,整个剧院中的幻象终于被SW-009撤除。被困的所有人终于回到了可靠的视觉世界。
至于他们还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竺诏,你到底想干什么?”
蔺君仪从空间裂隙中钻出,率先站到了他面前。
他的语气比先前已经冷静了不少。
竺诏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随后赶来的进化号三人不急不缓地开口:“杨先生,你赌输了,一个标准时到了。”
“嗯,”浦洛瑟夫平静地应下了他的话,而后者也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渡鸦并不清楚他和竺诏之间的赌局,但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应该和自己有些关系。
“这一个标准时的表演,我看得很尽兴,”这位受洗者顿了顿,又故作感慨地接着道,“不过,明天的淮邑湖有一出更有意思的戏,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你们要做什么?”
渡鸦的语气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这个异端话里话外都在说明天的岳家很可能要出事,这让他怎么放得下心。
或者说,在SW-009出现在九涟抚的那一刻,这颗星球就注定要出一场大事。
被打断了话的竺诏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担心什么?既然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就说明这出戏的剧本还有更改的余地。明天,九涟抚还有另一位‘大编剧’到场,这出戏是他负责的,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观众。”
没有人敢真的信他的鬼话。
浦洛瑟夫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SW-005?他也要来?”
“说的不错,”竺诏看向依然拿着长枪的黑发青年,“恰好我不是很喜欢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所以准备给他的剧本添点堵,各位意下如何?”
一个受洗者,想破坏另一个受洗者的计划?
他们不会掺和进了什么受洗者教会派系之争吧?
竺诏环起胳膊:“总之,我想邀请各位,明天以剧团成员的身份前往岳家,帮我拆了那个家伙的舞台,作为回报,你们可以向我提一个问题,我有问必答,就现在。”
“我同意。”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毫不犹豫应下的是蔺君仪。
“你说我小叔没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