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威看不透岘青,她看起来并不机敏,让人难以生出戒备,可有时又像一把短柄的锋利小刀,麻利而果决。
陈威第一次见到岘青是在Secret Sky的演出现场。她站在舞台中央,那束光下旁若无人地唱着歌。
那天,他和球友们打完台球回宿舍,正好赶上演出的尾声。不喜欢凑热闹的他,本没打算在演出附近逗留,但队友们纷纷跑去凑热闹,他也被推搡着挤进了人群。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岘青。
演出结束后,许多人围在乐队周围嬉笑聊天。陈威买了一罐啤酒,坐在广场角落的凉椅上,耐心地等待人群散去。他想等到人少一些,去认识一下岘青。陈威出手没有失败过,他自信的等到最后。然而,他等到的却是岘青跑向常月明,常月明熟路地接过她的高跟鞋,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
在此之前,陈威一直认为女孩子得有女孩子的样子,他喜欢丰满一些的女孩子,珠圆玉润、温柔小巧。尽管陈威不常想起岘青,但他从未忘记过她。
每次有机会,他总不自觉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大的学院,不算大的东苑,却再难遇到她。陈威想要认识岘青的念头一直萦绕在心头,时间长了像磨刀一样这么来来回回,上上下下让这刀也越来越锋利,终于在他心里刺拉开一条口子。他听任了内心的呼喊,还是要行动。
陈威起初担心贸然行动会功败垂成,他先是托朋友打听了常月明的感情状况,得知常月明亲口承认和岘青只是好朋友。这让他松了一口气,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行动。谨慎的他甚至搬出了好友方圆去打头阵。方圆看他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样子,取笑了他好一阵子。但方圆终究心软,被陈威的心意打动,爽快地答应帮忙。方圆不负所托,圆满完成了热场任务。即便如此,陈威还是像老猎人一样,耐心十足地等了两周才联系岘青,尝试约她见面。
当陈威收到岘青同意见面的短信时,他既开心又担忧。这不是他第一次约女孩子,但岘青和之前的女孩们都不一样,他强行给她用高光笔画了记号。这种复杂的情绪击中了他,让他变得婆妈起来,见面的前一晚,他竟然失眠了。
再次见到岘青时,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冷的。她的表情不多,人拽拽的,下巴带了一点方,她不像大多数女孩那样容易接近。她穿着黑色开衫和一条姜黄色带白色小花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圆头短靴。当她走近时,陈威伸手打了招呼,岘青兀自笑了起来,岘青笑起来眼底是有卧蚕的。她的眉毛浓密,不大眼睛是内双的,卧蚕让她的眼睛看上去也不小,陈威喜欢她笑起来亲切的样子,连带不笑时候也觉得顺眼得很。
那天的岘青化不浓的妆,和唱歌那晚不太一样,人清丽很多,不管怎样都是他喜欢的样子,他的心自顾自得出这个结论,这些按不住的内心戏让陈威不好意思起来,他觉得自己脸有点热,走路时竟有些同手同脚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会走路了,只好停下来。
走到近处的岘青接近170,她说话声音不大,偶尔提高音量时会带点孩子气。陈威总觉得和岘青这么一起走着,好像在梦里走过很多次,现在在现实的大马路上,却又像是在梦境中。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他深一脚浅一脚,难以集中注意力听清岘青的话,于是他不自觉地低头靠近她一些。
那天的天气很好,岘青也很好,陈威觉得一切都好极了。岘青似乎也很开心,甚至点了酒喝起来。要不是常月明的电话,要不是常月明突然出现在窗外,陈威甚至会把这次约会排到他最开心的约会排行榜第一名。最让他恼火的是,常月明不仅没礼貌地半路插进来,还就着岘青的杯子,一口气干了剩下的酒,强行带走了她。
忍了一个寒假的陈威再次见到岘青时,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他自觉这段感情并非一厢情愿,他想挑个合适时间向岘青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莫稷山的半中腰,从岘青接起电话的那一刻起,陈威便从对话中听出了端倪。岘青在电话里语气简短,却带着一种不忍拒绝的黏糊劲儿,与她以往干脆直接的风格截然不同。
再次等来阴魂不散的常月明,他的脑海直接拉响了战斗警报。岘青通话时,陈威一直在努力捋顺自己的思路。他之前已经设想过好几种开场,都在这一刻连锅端走,他头脑被警报长鸣喊得一片空白,径直推着他抛开理性直接一骨碌滚下情感的陡坡。他突然的行动让岘青措手不及,而他自己更是被撞进怀的岘青,吓得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不会引起更坏的结果。
幸好,岘青并没有让他难堪。她的动作轻柔地分开彼此,顾及了陈威的感受。陈威这才惊觉,自己在慌乱中竟还拉住了岘青的手。他不舍得放开,就这么紧紧拽着。他没有给岘青选择的机会,直接问了结果。岘青的回答和他预想的一样,干脆果决将选择权抛回给了陈威,用“我们”作为主语,她是一把温柔的小刀。
陈威想说:“我可以,你呢?”但话还未出口,岘青已经抽回了手。
他想说的话又颓然放下了,他意识到,岘青已经做了决定,自己好像并没有说“可以”的机会。
他抬起头,带着几分负气说道:“常月明就可以了?”
岘青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别这么说。我想着回禹市了尽早和你说清楚,真的是因为我要回吴城的关系,陈威。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不想说‘如果’的话。可是,我们还能一起喝酒吗?”
陈威苦笑了一下,吞下被婉拒的苦果,点了点头。经过这么一折腾,山是爬不了了。
陈威问岘青:“你下山还可以吗?需要我背你下去吗?”
岘青笑了笑,语气调皮:“倒也不是不可以。”
陈威当真背对着她蹲了下来,岘青却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傻瓜,哈哈哈,我逗你玩儿的。”
下山时,陈威本想牵着岘青一起走,看她有些疲惫,担心她一个踉跄滚下山去。见气氛缓和了一些,他试探性地伸出手。
岘青爽快地抬手,却只是拍了一下他的手腕就收回了。
她轻声说:“我担心我会舍不得放开了,我自己扶着栏杆下去就好,谢谢。”
陈威刚准备尴尬地收回手,岘青却突然大声说道:“来来来,帮我一个大忙!”
她一边说,一边将包塞进他手里,托他帮忙拿着。
陈威的确是一个让岘青难以冷脸拒绝的人,岘青是识得好歹的,她总能在陈威身上看到,那个捧着一颗热烈直白喜欢的心的自己,小心翼翼又虚弱得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