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城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颜如花难得为卞城王说一句,道:“那就只怪楚江王本事不够了。”
“的确。”众阎王附和道。
平等王看这情形,顿时明白楚江王倚老卖老,在阎王里的名声不好,他死透了,阎王们没拍手称庆都算客气。她一个新上位的阎王当然得识时务。她顺着宴会主人的心思,道:“我新来的,不懂。楚江王没了,那深海地狱谁接管啊?鬼王出面管吗?”
平等王瞬间博得了一众阎王的好感。大家齐聚在此,可不是为了看颜如花的官架子,也不是看卞城王那张小白脸,而是为实际利益来的。
十大地狱的势力划分并不均等,深海地狱几乎囊括了整个海上,如今楚江王死了,谁不想吃到这一口肥肉?众人虚与委蛇这么久,就等谁先开口呢。
“这等小事,不必惊扰鬼王。”卞城王道,“就跟宋帝王的野地狱一样,咱们商量商量,分了便是。”
“还能分?”阎罗王眼神发亮,“咱们均分就好了,大海广袤,切割成八份也不小。”
颜如花道:“别忘了‘野地狱’便是九位阎王分不动,才导致它多年无主,成了‘野地’。”
阎罗王缩回一团,“哦,对,咱们阎王嘛,贪婪才是本分。”
“野地狱如今可不是无主地。”泰山王捻须道,“在我地府之下呢。”
卞城王拍桌道:“寇老,您这话就怪了。地府又不是您的,是鬼谏的。当年也是她最贪婪,强夺了野地狱。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好啦,她被真鬼谏杀了个干净。野地狱岂不是又成无主的了?还有地府,您退隐多年,管不住吧?”
颜如花嗤笑道:“既已挂印,就别再掺和年轻鬼的事情了。小心步楚江王的后尘,落个鬼死灯灭。”
泰山王忍不住摇头发笑,“三千年前,仙鬼之战时,诸位在做什么?卞城王,你的前世还在人界官场上蝇营狗苟。颜如花,你这朵食人花修出人形了吗?五官王那会还是条蚯蚓,暴雨成灾,高涨的洪水把你从土里逼出来了吧?是不是被人一脚又踩回去了?阎罗王……”
阎罗王打断道:“太爷爷、祖爷爷,您老究竟想说什么?”
泰山王那张宽厚的脸上挂起冷色,道:“鬼王对鬼谏一事尚且没发话,狗崽子倒是先算计上了。三千年,鬼王何曾薄待尔等?可尔等心里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有谁为鬼王大人着想过?你们在人界游走多年,不如鬼谏十年掀起的波澜。鬼王要你们有何用?老子一句话撩在此地,鬼王金口未开,谁都别想动深海地狱和地府!”
泰山王的话音落下,大殿里陷入死寂之中,那头鲜猪肉的腥味嘲弄似的飘绕在他们之间。七位阎王权衡利弊许久,还是那个新上桌的平等王开口问:“我做鬼的时间短,还没受过鬼王教导,鬼王啥时候能现身让我觐见觐见?”
七道目光都聚集在了泰山王身上。泰山王自然懂得他们的小九九。和仙界神仙一样,在人界消失太久,权威也会大不如前。鬼王一直是以托梦的方式用神魂与阎王们见面,安排他们去搅乱人界,攫取怨气,却从未现过真身。渐渐的,阎王们也生出异心。
卞城王甚至在地府散布流言,说鬼王早已驾崩,一切的一切都是鬼谏在背后故弄玄虚。
偏偏鬼谏的实力强到不可思议,完全能够与众阎王一战,她甚至借着阎罗王想对她动手动脚的事情,把阎罗王的躯体打碎,将他的魂魄封进一团面糊里,以此杀鸡儆猴。鬼谏在一天,阎王便不敢轻易闹起来。如今她消失了,阎王们急不可耐。
泰山王知道卞城王心机深,他做这场局,表面上是瓜分属地,实则一步步试探鬼王。假如鬼王被证实出事了,那么卞城王立马就会揭竿而起,要么说服颜如花加入他的阵营,要么两人各成一派,当场开始火拼。
鬼界比人界可复杂多了。这里没有仁、义、礼、信,只有怨、恨、贪、嗔。阎王们恨不能生吃了同僚。假如被他们知道楚江王死之前发现的事情,恐怕他们早就不修炼,而是开始杀诸位阎王,以此获取实力了。
泰山王掂量着,他该如何压下这一场即将爆发的叛乱?
危机如紧绷的弓弦,即将崩坏一切,枉死城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每个阎王都感受到地下岩浆剧烈涌动,仿佛即将喷薄而出,滋养恶鬼,燃尽人界。
阎王们清楚地听见鬼王的声音:天地众鬼,遵吾敕令,不惜一切代价缉拿司命宫上卿,原辞。
鬼王话音一落,议事桌上的椅子却骤然变做寒冰囚笼,令七位阎王不敢轻易动弹。
卞城王缓缓起身,笑道:“人界的东西还真好用。”
“小白脸!你做什么!”颜如花呵斥道。但卞城王根本不理会他们,转身离开了枉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