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完猪毛,几人把猪抬到事先拼好的木板上,卸下猪头后一人掌着一条猪腿,把野猪扶成肚皮朝上的样子,方便柱子操刀开膛。
“猪开膛啦!”不知哪个小孩喊了一声,一帮小孩都围了过来,连被撵去盖房的阿耿也冒着被他老爹骂的风险,跑来看热闹。
“这猪有年头了啊,皮厚得很!”柱子杀的猪多,一刀下去就知道深浅。
柱子剖猪的手艺很娴熟,一手持刀柄一手掌推刀背,直直一刀从脖子划到屁股,力道刚好割开猪肉又不至于割破内脏。
野猪肝脏位置跟家猪差不离,柱子又动作几下,从猪胸部提出一串内脏来,从上到下分别是猪心、猪肺、猪肝,两片猪肝中央还有个黄色苦胆。
邵元:“猪心给峰子,补补心眼子。”
峰子做出伸手去接的样子,“三哥说的啊,都别和我抢!”
众人一阵哄笑,连说想都别想。
“石头,提去让你阿爹挂好,再叫他来选肉包饺子。”柱子招手叫儿子,“别掉地上了,摔破苦胆那猪肝就没得吃了。”
一旦苦胆破了,猪肝就放不住了,要是沾到了胆汁,能苦得吃不进口去。
沈川看了会儿,见阿耿巴巴望着稀罕得不行,就叫他再去叫几个人来烫下一头猪。
这八头野猪最好今日全处理了,不然明日还得去掉半天。
只是整个寨子就柱子一个人会剖猪,那便不让他烫毛了,叫几人专门烫毛能快些。
阿耿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去了。
沈川就到溪边打水加到锅里去。加满水,见梅寒在劈柴,就叫他。
“要不你带阿简和小米去洞里帮忙?他们说话不过脑子,怕你不好意思。”
梅寒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在这儿烧火的功夫,这些汉子不会调笑他,但已经借着他调笑沈川几回了,刚还说要把猪腰子让给沈川一人吃,他虽不知什么意思,也能从几人表情里看出还是调侃二人。
这些调侃没什么恶意,可实在叫人不好意思,梅寒便点头应了沈川的话。
走出几步,又让沈川叫住了。
“你尽量做些烧火切菜的活儿,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把要洗的都端来给我,我抽空洗,烫毛不费事。”
“知道了。”梅寒小声应了,逃也似的走了。
他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男人的关怀,以往遇到这个情况,他是无比警惕的,因为关怀后暴露的丑恶嘴脸太难应对,稍有不慎就会害死自己和阿简。
沈川的关怀无疑是不一样的,却更让梅寒不知所措。
梅寒到山洞时,山洞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做饭的都是成家了的妇人和夫郎,还没成家的姑娘和哥儿吃完饭就去挖野菜了,百十来号人吃饭,吃一顿的野菜量恨不得挖一天。
山洞里太拥挤,老人们带着几个小娃娃,围在洞外的火堆边做手上活儿,梅寒把阿简和小米也交给了老人,自己进洞帮忙。
“梅哥儿,来婶子这儿。”峰子娘见了梅寒,忙唤他过去,递给他几块山姜,“这是早些时候你张阿叔找着的。”
张阿叔往旁边挪挪给梅寒腾了个位置,“我今早运气好,在竹林外边遇着它了,起初我还当是笋子,心里奇怪怎么这么细,掰下来一闻,原是山姜!”
“阿叔运气真好,有了山姜,野猪肉吃起来就没有腥味儿了。”梅寒知道这是峰子娘带他认人,这山寨里的人也都是好的,就没有扭捏,自然地叫了人,跟人攀谈。
野猪在山里什么东西都吃,有时碰上死了的兔子山鸡,好奇心驱使下也会吃两口,因此野猪肉虽然劲道,但处理不好了会很腥臭,跟没什么腥味的家猪肉有些区别。
峰子娘:“姜是顶顶去腥的,肉沫里只要有葱末姜末,那味道都差不了。”
梅寒也道:“可惜这时节山里没花椒了,不然弄些花椒粉进去,味道能更好。”
张阿叔就好奇了,问:“梅哥儿怎么知道这些山野时令?以前家里也跟我们一样是乡下的?我看不像,你这通身……怎么说,我看着像举人老爷家的哥儿。”
乡下人家哪里见过举人老爷,只见过秀才,但秀才家的哥儿和农户哥儿没什么差别。
梅寒便垂下眼,简单答了:“我小时候是住在村里的,后来被过继给别人,就不住村里了。”
语气不愠不火,个中艰辛却怎么也忘不了。
梅寒八岁时,家里家外的活儿都得做,农忙时跟着家里下地,农闲时就去山上挖野菜找山货,这也就罢了,农家孩子大多是这样过来的,只是他干活的年岁更小些罢了。
叫梅寒不愿回想的,是他那对亲生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