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等下了山,天早都擦黑了。
金银山下来是经过山寨那条小溪的下游,走到这儿时,沈川被梅寒叫住了,俩人一起去了溪边。
梅寒红着脸细细洗了手,见沈川只脱了外裳在水里涮了两下就直起身,一副洗好了的样子,便忍不住蹙着眉头。
——这外裳,是给他擦了手的。
这样如何能洗得干净?别在上头留下味儿叫人晓得了,那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梅寒虎着脸叫人拿给他洗。
沈川起先还心里美,后来想起梅寒手上有冻伤,溪水还凉得很,只得遗憾拒绝了,反叫梅寒随便洗洗手就行了,别冻着。
梅寒皱着眉看他,为免人觉着他邋遢,他就蹲到溪边正儿八经洗衣裳。
梅寒洗完手没先行离开,且蹲在沈川身旁等着他,还折了个皂角给他。
今日闹了一回,梅寒没挖到甚么野菜也没捡到山货,下山时背篓空空不说,篮子也没装满。
半道见着皂角树,就捡了些皂角。因落到地上的皂角质量不如何好,沈川就爬上树去给人摘,摘满梅寒那一背篓还不够,人又叫他摘满他那个。
从树上摘下来的果然更喜人些,大的能有一尺多长、一寸左右宽,掂量着都比地上那些重实。
沈川还没用过这东西,只小时候听外婆说过她们以前用皂角来洗头洗衣裳。
不过他记忆里是没用过的,在山上也没见过。
那时候家里穷,洗衣裳还好,十块钱一大包洗衣粉,够婆孙俩用一年半载的;但洗头就不行了,洗发水卖得贵,一瓶还不大点。
于是他小时候洗头要么用洗衣粉,要么用洗洁精,也洗得干净,就是头发稍长些就爱打结,还总有股很重的味儿。
也因此对皂角很是好奇。
沈川见梅寒先将皂角折成几节才递给他,估摸着是增加皂荚肉跟水的接触面积,好搓出里头起作用的物质来,就两手拢着皂角段用劲儿一搓。
然后梅寒就瞧见自己掰折都很吃力的东西,教人轻轻松松一搓,就碎得看不出原来模样了,心里不由感慨有把子力气可真好。
沈川把皂角碎裹在衣裳里,就按在溪石上搓揉,不一会儿真起了些沫子。
“你说以前的人怎么这么聪明?这黑布隆冬一瞧就不能吃,还这样硬的东西,怎么就教他们晓得可以用来洗衣裳了?”
语气多是稀奇惊叹。
梅寒自是不知,但沈川也不是要问个答案出来,就单纯想跟人说话。以前他都没发觉自己是个话疙瘩,竟这样爱说话。
里里外外搓了半晌,想着应当洗干净了,沈川在水里涮了沫子,涮完气势汹汹将衣裳举起撑开,傻眼了——
衣裳破了个大洞。
在山上猎狼时不小心勾出个小洞来,那也才和人眼珠差不多大。没成想教他这样一洗,那洞疯了似的变,这都跟人脑袋一般大了。
“噗!”梅寒笑出声来,“你手劲儿怎么这样厉害?”
沈川也笑,“这下好了,一件体面衣裳都没了。也怪这料子不禁用,我都没使力。”
“倒是洗得干净,回头等衣裳干了,我给你缝起来就好了。”
闻言沈川没忍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梅寒一口,教人半是喜欢半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沈川对皂角正是新奇的时候,跟人闹了会儿,餍足了,就搂着人说:“我想洗个澡,你等我一道回去?”
“我才不等你。”
话是这般说,沈川脱衣裳裤子的时候,他也只背对着人走远了些,没真一人走了。
沈川就犯欠儿,等人站住了,捡起个大石头猛地往溪水里一扔,一声巨响,惊起一大片水花。
那头梅寒听着声儿,以为人摔到溪里去了,连忙回身,就见人漾着个两分痞三分坏的笑,不怀好意的瞧着他。
饶是天已经麻麻黑了,还瞧得见囫囵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东西。
没看清呢梅寒就慌忙闭上眼转过身去,气急:“流氓!”
沈川扬声倒打一耙:“你血口喷人,故意偷瞧了我身子,还反过来骂我流氓,真是没得天理了。”
梅寒忍不住回头瞪人一眼,又飞快转回来,骂道:“我不等你了,臭流氓!”
说罢快速背起背篓,当真疾步朝着山寨去。
任沈川在后头嗳嗳认错他也不回头,红头红脸的,气冲冲走了。
见不着人了,沈川才心情甚好地哼着小调儿,揉了皂角洗澡。
只光手搓皂角不如何起沫子,还刺挠皮,他就干脆拿了刚洗好的破衣裳,包着皂角碎搓出沫子来再往身上摸。
洗完澡又洗了头脸,这才拎着狼尸背篓回去。这回注意着没弄脏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