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黑板上已经写好上次考试的答案，大家都低头修改着，“嚓嚓”的书写声此起彼伏。

有几位女生单手撑头，故作不经意地用余光瞥看陈谨言，没有恶意，更像是一种对知识领域的好奇。

当陈谨言回看她们时，她们便立刻收回目光，捂住嘴隐藏笑意。

这让他感到疑惑，他拿起水杯走到讲台旁接水，肩膀被同时来接水的魏书城撞了下，杯里的水撒出来不少。

陈谨言擦了擦溅在身上的水，不好意思地向魏书城道歉。

他看见魏书城的手臂也被沾湿一片，立刻抽出两片纸递给他。

刚一伸手，魏书城便慌乱拍开他的手，纸掉在地上，魏书城目光复杂地看着陈谨言。

“你...”陈谨言想问他怎么了，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堵得开不了口。

“离我远点，死gay。”魏书城说完不自然地整理了下衣服，他不自在地盯着陈谨言的手，放空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有病是吧？是你先撞到他的。”沈钰琛不知何时冲过来，将魏书城用力抵在挂着黑板的那面墙上。

“你也是恶心的gay。”魏书城又说道，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眼看快要打起来，朱彰和陈谨言赶忙拉开他俩，魏书城还在锲而不舍地说着：

“我讨厌你们两个gay怎么了？还觉得自己很新潮很光荣是不是？”

“我们是gay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脑子进水了吧，没人在意你的想法。”沈钰琛回怼道，身体不断向魏书城逼紧，陈谨言在一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稳住他。

“都给你道歉了，你还要咄咄逼人？”陈谨言冲魏书城说道，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羞耻或难受，只是难免有些无语。

“就是，我都看见是你先撞到小言，怎么还青红皂白不分了呢？”朱彰帮腔道，拽着魏书城回到座位上。

教室里议论纷纷，一瞬间热闹起来。

游淑这时含笑说道：“崆峒及深柜，魏书城你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啊。”

话一说完，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魏书城涨红了脸，他愤怒地抬起头，又一次对上陈谨言的双眼。

他的眼眸如此单纯，像一滩最为清澈的湖泊，魏书城感觉在陈谨言的眼中，他是赤身裸体的，并且无处躲藏。

他低下头，独自一人跑出教室，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陈谨言感到莫名其妙，安抚了沈钰琛几句，重新接满水回到座位上。

要上课了魏书城才回来，他先在门口张望了会儿，然后搓着手僵硬地走进来。

他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走到陈谨言面前。

陈谨言吓得站起来，后退半步，沈钰琛这时也过来了，挡在他身前。

他们三人互相看着，尴尬地杵在那儿。

“对不起。”魏书城以低不可闻地音量道歉后，快速转身坐回座位上。

他这一举动将陈谨言搞得有些懵，沈钰琛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问道：

“他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啊？”

“不排除这个怀疑。”陈谨言说道。

晚上散步回家，枯叶铺在地面厚厚一层，一踩上去就“呲呲”作响。

环卫大叔将落叶堆积在道路靠近马路的那一侧，一些调皮的孩子过来踢散堆积好的落叶，会被他拿着扫帚辱骂着追赶好一阵。

沈钰琛踩在落叶上，有十足的空气感，仿佛心脏也因此悬空着，揣揣不安。

他一直担心陈谨言会感到难受，毕竟同性恋并不是被包容的群体，一般人不敢公然出轨，他们俩虽没有家庭的压力，可社会带来的压力也是不容小觑。

但陈谨言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常，一直笑嘻嘻地和他谈论新出的电影和电视剧。

沈钰琛心不在焉地应答道，在临近家门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言言，今天魏书城那傻逼这样说你，你会不会觉得难受？”

他捧住陈谨言的脸颊，一脸严肃，还带着些孩子气。

陈谨言瞧着他认真的样子，觉得既可爱又好笑，他反问道：

“魏书城也骂你了，你生气吗？”

“我生气，但不是因为他骂我，而是因为他没事找事来刁难你。”

陈谨言没预料到他会这么说，眼神闪烁，突然感觉寒风吹在脸上也是柔和温暖的。

“他对我说的话，我一点也没感觉，我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

陈谨言摸着沈钰琛的脸说道，“如果你对我恶语相向的话，那我一定会睡不着然后痛哭一个晚上。”

“我怎么会这样对你？？我死也不会这样啊。”沈钰琛激动得快要跳起来，陈谨言只能用力搂住他的肩膀。

“打个比方而已，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渐渐和你一样，不再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就像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存在，我在你心里能有个稍好一点的形象就满足了。”

陈谨言说着撇去沈钰琛头上的残叶，他看见他的眼眶里有薄薄一层泪水，手上的动作因惊愕而停住了。

“你怎么...”

他被沈钰琛拥入怀中，他也随即伸手抱住他，一时对方的热量和气息源源不断地传来。

行人路过时都会看向他们，他们似乎置身于独属于二人的屏障中，全然忽视来来往往的目光，抱了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你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的，一直都是。”沈钰琛在陈谨言耳边坚定地说道。

地面出现大小不一的黑点，风夹杂着雨不断落下，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他们这才松开对方，沈钰琛脱下外套罩住两人，陈谨言环住他的腰，拉近两人的距离，一同朝着回家的路奔去。

没过几天，陈谨言又被叫去了办公室。

他以为还是因为他和沈钰琛的事，心里莫名很有底气，很平静地站在陈思锦面前。

但当陈思锦开口时，他这没缘由的底气便顷刻泄掉。

“陈谨言，你以后的学费可能无法免除了，有人举报你占用助学名额，学校正在调查。”

陈思锦目光深沉地盯着陈谨言，眼镜镜片呈现出淡黄的光晕，她停顿了几秒，接着说道：

“我和你相处了两年，我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和残障儿童没有任何挨得上边的地方不是吗？高一的时候你内向寡言，现在也开朗不少，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靠作假拿的残障助学金？”

血液一瞬间往陈谨言脸上涌，他感觉有热气再往外冒，白净的脸庞逐渐红润起来。

他不会撒谎，也不想对陈思锦有所隐瞒，只能机械般点点头。

陈思锦得到回应后叹了口气，站起来摸了摸陈谨言的头，宽慰道：

“学校也不是只有残障助学金，你的家庭情况我也了解，等结果下来了，就帮你去申请贫困补助金，不过，学费是肯定不能全免的，你还要自己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借你...”

陈谨言脑袋晕乎乎的，一把抱住陈思锦，把陈思锦和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吓了一跳。

他此刻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不断重复感谢她的话。

“都是大孩子了，动作还像小孩子一样。”陈思锦笑了笑，轻轻搂住陈谨言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