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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跌落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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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致,来找我……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一定要来找我……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洒下斑驳光影,惨白的病床也被映出一抹温柔的色彩。药水顺着输液管流进血管里,一滴一滴……冰凉的水滑入血液,直奔心脏。手被刺破的那一瞬间,单念致听到任故文的呼喊,声音一开始很大,后来越来越远,可单念致挣不脱周身的梦魇,睁不开眼睛回应他。

深夜,病房依旧寂静无声,外面下起了雨,阴冷的风夹杂着雨水拍打窗户,夏日总是天气骤变,那个夜晚冷的诡异,冷的不像六月,倒像是季节颠倒过来的十二月。

沈墨雪从外面进来,染了寒意。床上的单念致依旧闭着眼睛,脸颊泛红,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碰了碰单念致的额头,竟滚烫的吓人。

冰凉的手碰上发热的肌肤,单念致从噩中惊醒,睁着一双眼睛,目瞪上方。沈墨雪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轻声道:“念致,醒了?”

单念致好像听不到她说话一样,眉头微皱,抬了抬放在被子里的手。沈墨雪瞧见,帮他把手拿了出来。单念致这才反应过来床边有个人,机械的动了动脖子,看向沈墨雪,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问道:“我戴面罩了吗?怎么看你那么模糊?”

他伸出自己的手,确认般的往脸上摸了摸,心脏愈来愈往下坠。

沈墨雪哀恸的看着他,竟一时无言。

单念致使劲闭上眼睛,过了一会睁开,闭上眼睛,睁开,闭上,睁开,眼前模糊的景象却一点也没变,就好像冬天戴着眼镜从寒天冻地的室外走入开着暖气房间,迷雾起,消散一分钟后,中间那片是清晰的,但周围依旧染着淡淡晕开的雾气。

单念致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颓然的倒回床上,圆滚滚的眼睛不再明亮。

“几点了,”单念致问。

“十一点,”沈墨雪说。

……单念致盯着沈墨雪的嘴唇,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又问一遍,“几点了?现在几点了?”

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单念致的语气逐渐激动,最后是大声喊出来的。是了,一开始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一心在想朦胧的视野,没意识到醒来后病房是如此安静,外面下着大雨,被子掀开,手掌触摸皮肤,这些细微的声音听不到,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他竟然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

又听不到了!!

单念致颓然的垂眸,一只手拉住沈墨雪的衣袖,道:“这是哪里?我想去看看任故文。”

现在任故文肯定已经做好手术,戴着呼吸机安稳睡着了吧。他的父母和姐姐都来了,说实话,迄今为止,单念致还没正式和任故文的家人见过面呢。这次刚好,等任故文身体恢复些,单念致打算和他们一起去曦城。

如此想着,单念致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怕说得不清楚,又道:“任故文在哪间病房?我想去看看他,就算还在重症监护室,我也想隔着窗户看一眼。”

“念致,”沈墨雪握住了他的手,内心苦苦挣扎片刻,对单念致说,“任故文不在这家医院。”

单念致失笑,收回手,手掌模仿拿手机的模样,比划着,道:“你写给我,我能看见。”

沈墨雪拿出手机,冰冷的手指在白色的屏幕上敲下“任故文”三个大字,后面却不知道怎么写了。为了让单念致彻底离开任故文,费尽心机的安排手术提前,串通司机借了医院场地演一出大戏,就这么前功尽弃吗。

“怎么了?”单念致有些等不及了。

我不想看到方深若的事情再发生在你身上了。

蓦地,沈墨雪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如果再发生一次会怎么样,这一刻,她不由得反思,让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从生离到死别。这么做,当真是为了单念致好吗。此时此刻,沈墨雪已无法再欺骗自己,说这两个人不过是玩玩而已,她不知道任故文,但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真的死去活来,离了那个人会想不开。

怎么偏偏生了这样一个痴情的孩子。

沈墨雪指尖顿住,望着单念致,摇了摇头,说没事。跳动的光标往前移动,打完一行字,沈墨雪拿给单念致看:太晚了,明天带你去找任故文。

上方的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八分,是很晚了,单念致抬眼望了一眼沈墨雪,忽然噤声。心道:她这么晚不睡觉来医院,是有重要合作对象也住院了吗?

单念致发烧了,望着沈墨雪劳累的面庞,昏昏沉沉的闭上眼,不再细想。

唉,关于亲情这个题目,单念致思考了十八年,单唯和沈墨雪无意逃避了十八年。曾经滚烫的一颗心被冷水浇灌十多年,哪怕手里还攥着火柴,但谁知道下一个瞬间迎来的是炽热的拥抱还是又一捧冷水呢。

火柴剩的不多,别再浪费一根了。

第二日,接近下午一点单念致才醒,沈墨雪出去了,不在病房。看到迎面走来穿护工衣服的人,单念致了然一笑,心道:这才对嘛,就应该是这样的,家庭和睦母慈子孝这种明晃晃透露着温馨的词语,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我想喝一点粥,”单念致说完,嘴角若有若无的出现一抹淡笑,眼眶却是红了,浸润着泪花,苍白无力的扬起唇角。他好像能听到一点声音了,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但太虚弱,以至于连挥手为自己喝彩的力气都没有。

他要吃东西,吃饱饭有了力气才能去见任故文,不然被人用轮椅推过去,两个病秧子见面比谁惨吗?这还是他头一次见任故文的父母,路都不能自己走算什么样子。

护工很快打了饭过来,单念致将就着坐在床上吃完,望了一眼窗外陌生的高楼,这不是他晕倒时所在的那家医院,问道:“沈总呢?”

护工正收拾餐盘,露出疑惑的目光,单念致静默片刻,改口道:“我妈呢?我有事情找她,你帮我打个电话吧。”

“我早上来了她才走,现在应该还在休息,”护工撤下桌子,道,“她给我留了司机的电话,说如果你醒来要找任先生,让我直接送你去就好了。”

单念致消化片刻,点头道:“……好。”

六月望海市的天气阴晴不定,昨夜刚下过暴雨,路上不少树木被狂风扫断了枝干,小巷子里店铺的广告牌吹到了马路上,昨夜发生了几起交通事故。单念致坐在车里,望着阴沉的天空和路边拉着的警戒线,心情不免沉重起来。面对呼风唤雨的自然,人的生命就是这么渺小脆弱。

车子停在了人民医院外,单念致不知自己被欺骗过,只当这边医疗条件还算好,一些费用可以报销,任故文的家人待他做完手术又转院回了这边。下了车,单念致往住院部走去,乘电梯上楼不会先经过护士台,每经过一间病房,单念致都探头往里看看,到了任故文之前住的那个四人间,见其他病患和家属都醒着在看电视,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三号床,床头的亚克力板里的住院信息已经空了,被子叠的整齐,桌子上也没放东西,完全是无人入住的状态。单念致疑惑的看向周围,问旁边的一位家属,“你好,这个病床的人怎么不在?”

他们刚住进来没多久,回忆道:“是不是有一个挺漂亮姐姐的那个小伙子?”

单念致点头,那人道:“三天前就搬走了。”

三天前?怎么可能,任故文不是昨天才做的手术吗,他想掏出手机看时间,但发现口袋空空,急切的向身边人寻求帮助,问道:“今天几号了?”

那人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道:“十五号了,六月十五!”

斩钉截铁的回答令单念致如坠冰窟,周身冷气直往心头钻,六天了,距离高考结束、距离任故文手术已经过去六天了。单念致失了魂一般的往外面走。

任故文醒了吗?这个人本来就多愁善感,之前始终不答应做手术,就是害怕沈墨雪趁虚而入,把单念致带走,让单念致在他的世界消失,要是醒来没看到单念致肯定很着急。

“前几天咱们病房里的那个小伙子不是转院,其实是术后伤口感染,没抢救过来,直接拉太平间里去了。”

转角听到声音,单念致看过去,一名年轻的女子扶着个老太太往这边走,老太太穿着病号服,一脸忧虑,道:“这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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