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变故,就是独上北陈为质。有些事儿,听着人家说了是一回事,只有自己真正经历过了,才明白其中滋味。
她父皇母后,还有后宫中的那些嫔妃们,及至南渡的世家,但凡她接触过的,哪怕南渡三十几年了,仍旧是对故都的时光念念不能忘。
就好像人生的一半经历,都随着丢下的那个远去的洛阳故都,而永远的留在了南渡那一年。
自此后,心灵总有缺失,生命也不够完整。
李宝音也是离家之后,才能稍稍体会一二这等心愫。
谢祁离开的时候十六岁,也不知他心里如何看待留在南周的那四年光阴,但他将心爱之物留在这里,难道心里就从来不惦记么?
李宝音看见摆在里间整整齐齐的书册,除了有一点点泛黄发旧外,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母后真好,让人都给她打理好了。
这可不是一日之功,必得是隔一段时间就护理过的,才能保存的这么好。
她丢在高阁上不愿意看见的东西,母后却没有置之不理。
谢祁起身,走过来也看见了那些书册的模样。
那些书册打理得很好,看得出是精心呵护过的,但是那是他的东西,他岂能不知留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都是他一本一本亲自放到箱子里的。
四年过去,书好好的,只是旧了些。却没有一点被人触碰过的痕迹。
在南周时,他手不释卷,书页常常翻动,自然沾了人气,有了人气的物件儿,总是有灵意在的,甚至能瞧见主人的心意喜好。
可这些书,现如今就好像是死物。规整完璧,但一丁活人气都没有了。
可见四年里,公主碰都没有碰过,更别说看了。
她也就是在来北陈见他威胁他时,才想起他留下的那些书。
“这是我留给公主的。”谢祁垂目。
李宝音嗯了一声:“我知道啊。这是谢大人的爱物,现在完璧归赵嘛。”
谢祁静静地望着她。
公主素日里机心灵巧,什么都想的透透的,怎么现在却不明白了。
正是爱物,才想着要留给她。
春风向来轻盈,拂面不恼,落在万物身上也都是轻巧的。
此时裹着细雨的春风不知是不是瞧不下去公主的迟钝,又或者觉得站在箱子跟前的帝师大人太过于克制隐忍了,竟连自己旧日的书册都不肯伸指碰一碰。
风扬起,四年未曾翻动过的书册随风翻页,一页一页飞快的掠过,看那样子,这一阵风,好像想把满箱子的书册吹起来,散落一地,学做帝师大人凌乱的心绪。
李宝音连忙去整理,一上手一瞧,奇怪的咦了一声。
“我记得这套书是有五册的,怎么第二本不见了?”
箱子里的书都是按照谢祁当初的摆放顺序来的。
谢祁当初怎么放,他们拿出来放在这干净的箱子里便是如何放的。
送书来的人给李宝音说过,李宝音要听不听的。
这会儿才想起来,他们说谢大人的书从前都是装在旧箱子里保存的,公主要送来才重新装箱了。
书册是原样送来的,谁也没有动过。
这几年,奉命保养的宫人也没有乱动过。
这是给公主做个交代。
李宝音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母后,可是平白无故的,谢祁的书既然都在这里,那怎么会有缺失?
李宝音下意识地看向谢祁,对上那双幽沉的眼眸,李宝音难得有些讷讷:“谢大人,我真的没动过你的书。”
谢祁微微垂下眼眸:“我知道。”
你要是动过,怎么会现在才知道,这套书里缺了第二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