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走向了前面第二座书架,李宝音跟了过去。
公主是止不住的好奇,心里却想,这得克服多大的心理阴影才能走过来啊。
读这么多书,眼睛还要不要啊。
李宝音胡思乱想,以为自己深入书海会十分不适应,却未曾想到,一进来,首先闻到的,便是清淡的墨香、冷香、书香。
那很像谢祁身上的味道。
不是少年时的谢祁,而是如今的帝师大人。
这样的醇冽书香在少年谢祁身上是浅淡的,在帝师大人身上是浓厚的。
里头还夹杂着明辨的玉壶冰的气息。
李宝音一点儿也不排斥,反而破天荒的想多待一会儿。
谢祁到了地方,将放书的地方指给李宝音看。
那书就放在一伸手能拿到的地方。
很近,拿起来也很容易。
而且一看就是经常翻阅的样子。书比箱子里的那些旧了许多。
但沾足了人气儿,就一点不像是那几册被冷落的下场。
指不定谢祁会骗人,李宝音觉得应该拿出来看一看,至少翻一翻,看看是不是真迹。
眼光一扫,公主却看见了点别的东西。
就在这册书和旁边用绢布书盒中间的缝隙里,夹杂着什么东西。
大半看不见,只能看见一点流苏落在精致的木架子上。
那流苏像是许多年了,颜色都有点旧了,明黄色的坠在那里,看起来眼熟,又觉得很陌生。
就感觉再往上,被书盒遮住的地方,还应该有个翠珠子系在那里的。
到底给谢祁捣乱过四年,也是朝夕相处一块儿读过书的。
李宝音的记性还不错,谢祁嗜书,还喜欢把他的东西往书里面夹着藏着。
公主小时候可没少往他的书里找东西,好像还当面笑话过谢祁,不过那些东西她都不喜欢,都还回去了。
谢祁什么反应……她忘了。
他小时候就这样古板严肃,能有什么反应。
静静的一双眼睛看过来,小公主顿觉什么都索然无味了。
手拽着流苏坠子一提,谢祁都来不及阻止,李宝音就把东西给抓到眼前来了。
小孩儿巴掌大的金片,不算厚,要是用力还有那么一点点软,底下的流苏坠子都有些褪色了。昭示这东西不浅的年份。
明黄流苏上的翠珠子和这金片还是一如既往的光亮。
能看出来被人细细保存过。甚至还总是放在手中把玩的。
李宝音看清后就怔住了。
“眼熟?”
谢祁将东西接过去,动作轻柔,动作却也快。就像是这东西落在李宝音手里久了,她就不还给他了似的。
谢祁的声音清浅,他也站在书架前,都在这里看,两个人难得离得近些。
“公主应当是记得的。”他说这话,就像是不确定李宝音还记不记得。其实李宝音那样子,一看就是记得。
李宝音分明是记得的。
那是出自她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我、我以为你当时会扔了的。”李宝音没想到一拽,没能拽出谢祁的秘密,反而将年幼时的旧物给翻出来了。
脸有点点热,又是她的荒唐事。
南周皇室就她一个独苗苗的皇家血脉,从来皇子公主都是五岁开蒙,到了她这里,小公主被娇宠惯了,哪愿意静下心来读书呢。
到了五岁也不肯开始读书。
普通的教书先生还真压不住这位小公主。
建业的世家大族也都宠着她,没人能真正叫她怕一下,或者说能正经读书。
只怕还没开始,就叫小公主给弄乱了。
也就是王珩去了,才叫她父皇请了来给她授课。
因此李宝音开蒙时是六岁。
管他是谁,南周的小公主都是不愿意读书的。
但不读书肯定是不成的,小公主也知道不读书将来没用,认是认下了,但还是讨厌。
老师不能得罪,那就捉弄捉弄老师带来的弟子吧。
她就随手找了个金片,把她当时已经玩着失去了兴趣的翠珠子镶嵌在底下,然后拿着刻刀在金片背面大大的刻了一个‘坏’字。
见谢祁的第一面,就把这个当见面礼送出去了。
她甜甜喊了人家一声小师兄,然后送了个坏牌子过去。
谢祁怎么还留着?
他难道不应该扔得远远的吗?
李宝音有些挫败,了结的十分不顺利。
谢祁这里满是她的荒唐事,动不动就拎出一件来,越牵扯,越发现小公主真坏。
小时候不爱薅闹别人,就逮着谢祁一个人祸害。
谢祁还把这些东西留着,一样一样摆在明面上,莫不是想攒着哪一天跟她算总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