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凤凰林,火红的凤凰花坠了一地,似堆成了一方软塌,一个赤裸的婴儿正躺在那花塌之上,通体雪白,周身还泛着灵光,那灵光由白转金,再由金转白,最后归入心口处,消失了。
南风御看得目瞪口呆,匆忙上前抱起婴儿,脱下外袍,把他裹成一团,抱在怀中。他起初怀疑是谁家丢失的孩子,便坐在原地等着,毕竟这孩子腕间一点红,很是醒目,生了这么个特别的胎记,应是不该丢的。可他左等右等,日薄西山,把孩子都饿哭了,也没等来一个人影。
他回忆所见种种,越想越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徒弟,他区区凡胎,修了大半生,修出的这一身灵力,竟还不如这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越想越激动,抱着怀中宝贝呢喃,“莫非这就是机缘……”而后,也不“劳其筋骨”了,喜不自胜地调出周身灵力,带着他的宝贝,使出瞬移,顷刻间便回到了宗门。
宗门盛名于师祖的无情道,传说当年,无极山被兽族强占,大肆屠杀无辜百姓,是南风秋水绝境之下顿悟无情大道,以一己之力镇压兽族,保下了南极山的安宁。可惜,师祖尚未来得及传道于弟子,便力竭而亡。当时情景被流传了下来,以至于仰慕者众多,拜宗门的也越来越多,才有了这百年道宗的声名威望。
南风续在无极山被宝贝着长大,师父和三个师兄都很照顾他,毕竟师兄们都比他年长,最小的三师兄,如今也几近不惑。
他幼时玉雪可爱,大一点又端正出尘得像个小神仙,实在不像南风御那个性情能教出来的徒弟,当真是奇也怪哉。所以,十七岁领宗主位之前,时常引得师父和师兄们忍不住逗弄于他。
他自小清冷少言,默默看遍了无极山的藏书。虽是天生灵力,还是从纳气,修灵开始,每一步都踏实认真,六岁开始习无情道法,很快就突破了第一重“虚空若谷”,即静心之道。
七岁突破第二重“蓄盈有持”,即进阶有序之道。
而后,师父便让他停了下来,因为第三重“功遂身退”,是取舍之道,他这个年纪无法领会。直到十二岁,随师父云游了一遭,回来后,师父才准他重新开始修习。
如此,他便一口气突破了第三重取舍之道;第四重“损之而益,益之而损”,阴阳平衡之道;第五重“道法天”,顺应天道;第六重“上善若水”,不争之道,仅仅只用了三年。
而十六岁那年,连第七重“无为”,即无为而无不为之道,也被他突破了。
至此,他已是道宗立派以来,最快到达第七重境的小道长。
他的师父当时只到了第七重,三个师兄中灵力最强的二师兄,也只修到了第五重。
许是找到了满意的接班人,所以刚满十七岁,师父就留书一封,欢快地云游去了。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再难进阶,因为第八重“大成若缺”,乃不求完美之道。
他本无缺,修习“不求完美”,自然不算难事。可后来出现了一个人,无视他的道,追着他要一个成全,他却拒绝不了了。
不完美与不求完美,相去甚远,也偏离了道心。于是,道阻且长了……
当然了,那人几乎被他忘了个干净,如今他都恍惚,为何多年来自己还未突破第八重境。
师父对他寄予厚望,即便近年来,无极山灵气充裕,上山拜宗门的弟子中,天生灵力的多了许多,可他师父看他时,还是就差把“南宫四一定能参破无情大道,”这行字写在脸上了。
从前南风御喜欢把四个弟子排成排,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地叫,一直叫到南风续十七岁,为了宗主该有的威严,才不得不收敛一二。
时光荏苒,如今师父已是花甲之年,包括三个师兄,进阶渐难,他们想要突破无情境,靠修炼怕是无望,只能靠造化了……所以南风宗主也有些急了。
见过宗门弟子,被三个师兄往来看顾了几日后,他便住进了藏书阁。
静心盘坐,捻指掐诀,“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入!”
随着灵气运转大周天,幻境开来。
那是雾气弥漫的一座桥,被自石壁而下的四根粗红的铁链,悬吊于深渊之上。深渊之下不时传出凄厉之声,回声打在石壁上,经久回荡,四周阴诡混沌。
他便置身于桥上,正随着前行的人一起渡桥。
前方,似是桥的尽头,站着一个身着黑袍,身形高大的黑影,尖细的嗓音透着不耐道:“快快快,都专心点儿,过这不往桥,可是没有回头路的!过了桥饮了汤,便可往生去了。磨蹭什么呢?莫非是谁想下去瞧一瞧,体验一下修罗炼狱的滋味儿不成?若是不小心掉下去,本君可不管,都是你们的造化!”
不往桥?往生?这是……地府鬼域?
他身形微顿,只是还未停下,便被身后的鬼魂推了一把,“走啊,没听到吗,没有回头路!”
他只得继续前行,很快便过了这段不算很长的桥。
过了桥之后,便看到一个孔武有力的妇人,身量竟不比方才那黑影矮多少,她声如洪钟地喊了一嗓子,“喝了往生汤,不阻往生路喽~”,随后便开始一碗一碗地给路过的鬼魂盛汤。
“阿续!”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他恍惚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刚来到这里的鬼魂都面目模糊,他连自己正前方的那个魂魄都看不清,又怎会有人能认出他呢?
刚好轮到他,他跟每一个排队往生的鬼魂一样,麻木地端起汤碗,正准备喝下,身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愈发焦急,且越来越近。
“阿续你在哪里?”“阿续!”
鬼妇人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瞬,还是不耐地敲了敲木勺,“找你的?这声音,听着像是情债啊~”
“喝吧,都得喝,喝下去什么债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