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世子爷骑着马往广陵镇的方向去了。”
傅云出村后,淮序便将消息递到了苏玉面前。
苏玉收了手中正要晒出来的草药。“他这番是不是要走?”
问这话时他眸光无序,多了几分不确定的茫然。
苏玉也是待傅云离去后才察觉出来问题。将他人赠与的物品转赠确实不妥,他应该先和对方提上一句。但事已至此,傅云外出无论是回家还是上阙都,必然会暴露行踪牵扯出杜相那边的人。
“目前并不确定世子要去哪,殿下可有旁的吩咐?”淮序道。
“先前你说我们派出的探子被姜竹知察觉了?”苏玉道。
“是,对方在广陵镇的眼线并不少。”淮序道。
苏玉凝神沉思稍许,道:“不如趁这次接触试试。傅云那边的人跟紧点,别像上次那样被杜相钻了空子。”
“属下这就去安排。”
淮序离开后,苏玉收拾了一番,将院子里的家禽交托林氏帮忙看管。
林氏不知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只当她又要回娘家,答应得爽快。
苏玉换回男装,顺便覆了假面,那昳丽的五官被遮掩了大部分,相较之前便显得平平。身着一身不打眼的碧色长衫,多了些文人的书卷之气。
淮序同样覆面,一道从额角斜贯至下颚的疤将那份儒雅抹去,平添了几分凶恶。
到广陵镇时,日头正盛。
酒肆茶楼饭馆里热热闹闹,小二穿梭堂间雅座,腿快手稳,眼里亮堂得紧。
什么人点了什么菜,是贵是普通,是何种身份,他心里都门清。
二楼沿街那一侧全做成了半窗,此时都开着,有歌女软哝的嗓音,唱着新时的词。
傅云换了身华贵的锦衣,进门时犹如带着光,这样的生面孔令周遭静了一瞬。
在各色猜疑中,小二拨开人群,急忙上前。“公子,二楼有雅座,请随小人上楼。”
傅云折扇一收,眸光居高临下地扫过众人。
飞书先行一步,拦下了大部分窥伺,冷声道:“带路。”
二楼比一楼静,邻座之间用屏风隔开,留下了两步的间距。歌女的嗓音伴着泠泠的琵琶,带着南方特有的娇糯。
小二用肩上的白巾将靠窗边的桌椅重新擦拭,才笑着招呼。“公子,这边请。”
落座之后,飞书问过傅云,点了几道放在最前面的菜式,又就着傅云平时爱吃的,最后满当当的摆了一桌。
南方的菜大都精致,从选材到调味,分量也少,两人吃的多,到最后菜竟未剩下。
飞书嘴馋给自己倒了酒,喝得高兴。
傅云不沾酒,他用汤匙饮着这边的特色冰甜汤。
燥热被浸透,泛着丝丝凉意,如一只手慰平了波澜褶皱。
蓦地哐当一声,厅中伏倒一抹素色身影,众人闻声侧目。
那人是在大堂内的歌女,她的身侧还躺着一把断了弦的琵琶。
刚刚正是琵琶摔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只见那包厢内,被小厮拥簇着走出来一个身着绛紫色衣袍的粉面男子。
飞书认出他来,侧身与傅云耳语。“本地县令之子,赵怀。那日属下就是在此人手中替张娘子解的围。”
傅云继续饮着甜汤,看着赵怀让小厮将地上的歌女拖起,单手钳制住对方的下颚。
“不识好歹的东西,小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竟然还敢拒绝?”
头一遭听见有人将强抢说成福气,这人是个脸皮厚的。
歌女无声的泪淌了满脸,却得不到任何一句怜惜。
堂下一阵唏嘘,小二擦着桌子,凑近了主仆二人。
“公子刚来不知道,这位上月刚死了丈夫,本还在孝期。奈何家里有个老母病了要吃药,只能出来抛头露面挣点药钱。掌柜怜她让她在这唱,没成想今天运气不好,碰到了赵公子。”小二啧啧两声。“据说赵公子偏生就喜欢寡妇,也不知是什么特殊癖好……哎,来了。”
小二的话没说完,被人招呼到了别处。
傅云将碗中的甜汤饮尽,在赵怀准备将女子带回府中时才慢悠悠的开口。“这位公子,她若是不愿意,何必强求扫了自己的兴致。”
他语气缓,带着午后意兴阑珊的懒。“不如卖我个面子,就此作罢。”
赵怀横行惯了,这会有人不知死活的劝他,不由皱着眉寻声而望。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傅云笑意盈盈的脸上,是一张自己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大约是天赋使然,只是一瞬,他脑中闪过万千思绪。眨眼间便犹如换了脸,谄媚的笑代替了原本残酷的阴狠,手上力道随之一松。“公子说得对,不应该为了这个丧门星扫了自己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