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李寒庭,她急忙将背篮摘下来,扒开附在半膝头顶的遮挡物。
半膝一跃而出。
李寒庭四脚着地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深深吸了口气。
“可算出来了。”
他重重的将胸中的气都吐了出来,如获大释一般。
进赌庄时还是黑夜,如今已是白日。算算时日,他们在赌庄里呆了快三日。
三日见不得光,李寒庭此刻只觉得白日暖阳便是毕生所求。那些在黑暗中待了数日的赌徒是如何忍受下来的,他觉得自己今生也难理解。
莫夜寒蹲下身,道:“委屈你了。”说着,将面具摘下来放进背篮。
“能进得这赌庄,便不算委屈。”他看了看四周,又见莫夜寒形容憔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莫夜寒将背篮背上,而后将半膝环在怀中,二人径直回了客栈。
在赌庄时尚不觉得累,但回到客栈中,即便是并不舒适的床铺也成了李寒庭不愿离开的地方。
看着莫夜寒一刻不得歇的照看行云的吃食,他索性囫囵眯着眼睛歇了一觉。
等到莫夜寒忙完一切,吃了饭,他才自床铺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七场赌局便耗了近三日,那些人是怎么熬过三十六场赌局的?”
回想起赌庄中那些人鬼不鬼人不人的模样,李寒庭再次感叹。
莫夜寒已稍作休息,此刻也恢复了些精神。
她将从赌庄里得到的那枚金珠掏出来,放在桌上。
李寒庭跳上桌。
“想不到你赌运这么好,如此一来,三日后,我们说不定便能见到楚家那灵鹿了。”他想着,再次叹道,“虽然只有七局,但要每局都赢下来也不容易。你到底如何做到的?”
难道真是天降好运,帮助莫夜寒选对了赌家?
莫夜寒道:“我只是看主人下注,正巧选中了。”
“看主人下注?”李寒庭不解。
他虽不曾涉猎赌庄之事,但妖兽相争,不该看妖兽下注吗?为何偏看主人下注?
莫夜寒道:“这七局之中,对抗的妖兽异能相同,力量相差不多。”
“确实如此。”李寒庭也是如此认为。
莫夜寒继续道:“所以我便想着看看主人之间的差别。我想,若主人态度轻慢,便说明他并不常做如此赌局。倘若经常参与赌局,定会知晓人外有人这样的道理,不会轻视任何对手。”
毕竟,长明赌局,赌注颇厚,一旦输了,像伍皓那样失去全部身家也是可能。
李寒庭试着回忆了一下,确是如此。
那七局之中,凡是赢了赌局的妖兽主人,几乎都没说什么话。反倒那些输了的,或是一开始都是气焰满满,或是有些慌张。
“经常参与赌局之人,必然更清楚赌局的规则,也更清楚自己的侍兽的优劣之处,也必然赢过不少对手,因而赢面总归大些。”莫夜寒道,“但这只是我临时想到的法子,当时只能如此搏一搏。侥幸被我猜中了而已。”
李寒庭反复思索着,道:“若是有人强装镇定,便不能如此判断了。”
“这我也想过。”莫夜寒回道,“只是我想,入赌局之人,少有如此性情的。”
“这话倒是不错。”想到那些深陷赌局之人的样子,李寒庭连连点头。
莫夜寒看看那金珠,道:“这珠子看似金属所制,却没什么分量,不知是何材质。”
李寒庭用前爪碰了碰那珠子,触到珠子的一瞬间,便皱起了眉毛。
“怎么了?”莫夜寒问道,“你认得这珠子?”
“说认得倒也没错,我知道它是如何制成的。这不是金属,所以没什么分量。”李寒庭吐了一口气,道,“这是岩贲的舌骨所制。”
言罢,两人陷入沉默。
前有海石,后有这金珠。赌庄行事,可见一斑。
李寒庭道:“从前我在邢礼司时,曾见过相似的东西。那是从一个犯人身上搜到的,制作之法便是他说的。”他呼出一口气,道,“这金珠,是岩贲活着的时候砍掉舌头,取出舌骨磨制而成,因此才有如此鲜艳的颜色。邢礼司官员曾问那犯人,为何要将岩贲舌骨做成这样的物件。那人说,舌骨坚硬不易碎,色泽亮润,又与金属极为相似,打磨成圆形或方形,被雕刻上花纹以后是绝佳的装饰品。据他说,因岩贲舌骨难得,比珠宝贵重不知多少,所以许多权贵最爱这种装饰物,或做扇坠,或作玉穗,还有些人用来点缀首饰。我也是那时才知道,有人用妖兽骨骸制作装饰品,彰显自己身份。”
莫夜寒道:“拥有这样的装饰物,代表曾经捕获岩贲。若有人将这视作一种炫耀,也并非不可。”
岩贲体型巨大,性情凶猛,捕获不易。只是一截舌骨,就足以成为那些人炫耀的本钱。
“谁说不是。”李寒庭看向莫夜寒,道:“人心之弊,大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