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太突然了。
在所有的残障辅助设备中,发声器无疑是最不受欢迎的。
在神经技术还不够精准的时代,发声器曾被众多网友戏称“读心架”。
稍微走神几秒,任何想法都会在公众面前暴露,几乎跟架在火上一样。
没人会喜欢裸露自己的想法,那跟裸奔没区别。
去配备发声器的时候,医生还很惊讶。
首都医疗条件优良,除非天生或者不可逆的伤害,少有言语障碍者。
即使哑巴了,也很少有人选择配备发声器,过高的熟悉门槛也为难许多使用者。
“现在人人都有心理疾病,不是谁都能一直绷得住控制想法。”
和医生混熟后,曾在私底下和她聊天。
“现代网络太发达,尽管本人没有恶意,很多词语会藏在潜意识。”
“被发声器暴露的时候,很容易造成误会,以为是本人的真实想法。”
“还有就是自我和本我的组成,这方面展开太复杂了。神经系统不够成熟是一个问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攻破。”
叶莲娜遭遇过类似的事,甚至不知道自己留下应激反应,看到朋友要用这个,激动得抓住他的肩膀。
结果景伯楼的想法出乎意料。
没有被拒绝的不快,没有面临读心架的动摇,也没有被她的话吓得心生退意。
叶莲娜想起图书馆,景伯楼讲起星舰的往事,自身被剖离世界之外,个人的情绪被排到很后面。
他像站在满是镜子的房间,在众多反射的影子找到异常的根源。
听到应激反应,仿佛按住强制关机,叶莲娜一下清醒过来。
尽管冷静了,情绪激动的后遗症还残留体内。
加上耳机里的声音一模一样,她不得不一边听本人说话,一边分辨发声器传来的情况。
等重新迈步往前走,叶莲娜还有些晕乎乎。
耳机的声音真的和本人一样,也不知道景伯楼做了多详细的录入,一些语调轻重颇为相似。
【她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本意并不想让她难受】
【好像还有些累,一会到奶茶店坐会】
叶莲娜抬头看一眼男人。
察觉她的视线,景伯楼侧过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他没有开口,表情也和往常一样平静。
【怎么了吗?】
叶莲娜摇头,主动挽住他的手臂。
【好可爱】
【想抱】
听到快速滑过的杂音,叶莲娜平视前方,努力装作无事发生。
这一瞬间,她原谅了自己以前所有脱口而出的口误。
直到在奶茶店坐下,叶莲娜发现景伯楼的想法很安静。
一般来说,知晓自己的心思全被另外一个人听着,无论如何脑袋都会有些杂念。
这种本能难以克制,不是自不自愿的问题。
反正叶莲娜无法克制,如果知道对方一直在听自己的心思,会止不住想我在想什么,他又听见什么?亦或会不会知道所有事后会对我心有芥蒂,我并不是别人想象中道德无暇的人。
但是景伯楼的就很安静。
一路走来的过程中,除了偶尔对自己动作的反应,其他时候耳机没有声音。
假如发声器没有故障,这是何等恐怖的心理素质。
甚至接近坦然的无畏。